今日的御花园比往昔更静,人烟稀少,半个时辰里连往昔常有的欢声笑语都没有。这或许是因为拓跋濬自朝后就霸占了御花园的览月亭,所以无人敢入,也或许因为文昱宫近日格外热闹,那位升了昭仪的冯娘娘大摆回归宴,庆了三天三夜,繁华笙歌,弦玉琵琶,比起昱文殿的欢庆,这魏宫任一处都是落寞。
崇之立在拓跋濬身后替他端墨,见圣上今日郁郁寡欢,不知如何能劝。
拓跋濬连日烦闷极了,他发觉自己内心深刻忽而涌起了某些情愫,个中有惧有慌,有微微的恼,还有丝丝的痒。之前从未有过,实让他心神难安。
崇之此时便充当了解语花,眯眼笑念:“皇上好些日子没去昱文殿了吧,要不要奴才把冯昭仪召来。”
拓跋濬执笔的手一怔。
崇之又道:“如今昱文殿大热闹,一过晌午昭仪娘娘睡起来,召来宫女嬷嬷们讲经,皇上不是最好那口?”
拓跋濬回首瞪了他眼,崇之于是闭嘴。
“今儿的墨怎这淡。”拓跋濬不悦地甩笔,临着白玉冷石桌坐下,接过伺候公公递来的热**,端在手中捂着,再不说话。
崇之小心翼翼地换墨,自己试了几番,又对比前日的折子,苦了声:“怎就淡,不是一样吗?”
拓跋濬依然不理他,许久,幽幽道:“讲经?还不是就着文殊菩萨和观世音菩萨八卦。观世音怎么就成了文殊情敌了?”
崇之忍笑,暗想皇帝几日来装作一脸不在意,却万般知悉着。
“谁说不是呢。冯姐姐便是喜欢瞎掰扯。”崇之复摆弄好折子,退到一侧低声回应。
拓跋濬更不悦,抬眼看他:“奴才没个奴才样,可有尊卑?”
“冯昭仪她前日里认了我做干弟弟。”崇之声音低了下去。
拓跋濬觉得这辈分不对,论他是她干弟弟,天子莫不成了他姐夫。实在不知那女人脑子怎么转的,恹恹垂眉,老大的脾气。立起身来,觉得园子里的雪景都没有什么可赏的,甩袖离开,身后崇之忙抱着奏本追上,好脾气道:“皇上真不去冯娘娘那里?”
果真认作兄弟便是不一般的交情,他如今半字未言,便听这奴才来回来去地提起那名字。
“朕见她,心烦。”拓跋濬随口一语。
崇之扑哧暗笑,心烦不是,恐是心乱。
拓跋濬走出御花园,便见李弈匆匆步来,迎面而跪,道是南安公主归朝,此时已是北宫门。气氛猛地凝滞,拓跋濬抿唇不语多时,终是缓缓吩咐了一声:“着尚书台大臣前来宣政殿见朕。”
李弈接旨便欲离开,拓跋濬又唤住他。
清冷的日光映着他青发熠熠,李弈将头垂得极低,只待他出声。
拓跋濬凉凉看去他,漆墨双摆荡了风中,声音仍轻:“朕念在李门忠心才将你调遣回京,李敷从未叫朕失望,你也不会让朕失望罢。”意味深远地出言,语气不重,却惊挑起李弈心中涟漪。
李弈怔了半刻,忙撩袍跪地,重重叩头:“臣定为皇上肝脑涂地。”
“算不上。只别做得出格,徒增朕心忧即好。”拓跋濬又一言,转身而去。
李弈跪而僵身不动,待到天子远去,才缓缓直起身,踉跄立起。他十三岁时跟随兄长入宫充入禁卫军,那时,兄长予他的第一言便是君心难度。观望许多年,拓跋濬是朝纲政事上手腕狠绝,即帝位之处便连番杀戮,着令赐死的大臣不计其数,然而对近臣却关怀异常,全无杀戮气息,胸怀之广容人所不容,对内宫,更是任由纵之多于收敛。
如今拓跋濬对自己说了一番话意味深长,他便忙猜到是那女人归去后必是一番口舌喊冤叫苦。当是如此,拓跋濬就是拿自己问罪又何尝不可。他李弈不怕死,只惧死得不值。
“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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