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场雨散去,魏宫由冷雨砸落的花枝再一次漫发出生机。
昱文殿中庭,是绿荷打发着小宫人打扫落满地枝叶。院庭深深,草木青青,轻灵的木鱼声在寂静的后堂冷声乍起。绿荷叹了口气,又指挥着下人裁剪长枝。冯善伊想起来去佛堂念经敲木鱼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心情不济,二则是又想起了小雹子。如今这时候,她能一宿困在佛堂内,必是两个原因都在。
青竹端着晨膳而来,绿荷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晚些再入。
前殿顺喜弓腰请着曹充华徐徐转了后廊间,曹充华正满面春风,见得绿荷先是行礼,稍后目光飘去后堂:“呦,姐姐又敲起经来了。”
绿荷对她微有几分厌恶,只挡了门前:“充华来得不是时候,皇后她谁也不想见。”
曹充华扶鬓微以一笑:“是啊。如今皇上格外宠幸新人,这都连宿了沮渠夫人宫中十几夜了。”
绿荷闻此,更是咬牙,冷袖一甩,做出一脸送客的模样。
曹充华挑眉向后窗望了几眼,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绿荷摇摇头,暗声骂了这一群豺狼虎豹,转去看青竹,瞪眼道:“皇上,皇上自醒来后就没有来昱文殿一次?!”
青竹无奈摇头,一次也没有。
“他,他抽哪门子风。”绿荷咬牙,连语气都与冯善伊更相似。
青竹叹气点头:“是啊,都抽风了。”连他们这个乐天主子也玩起了自闭,是抽了。
一叶枯黄落了窗口,顺着窗缝抖入室内,于清冷的殿上翻了翻,钻入蒲团。
蒲团之上的女子盘腿坐着,以手撑额,左手敲着木鱼,右手在棋盘上胡乱一扫。
棋盘对面的人怒了,两袖抬起架着她一手:“不带这样啊。一宿悔了三盘。”
女子咳了咳,压声道:“本宫想了想,不悔棋非真君子。李爱卿,你太迂腐。”
李弈含着一口气想喷出来,又死活压住,悻悻退子,抬眼看了天色道:“得,我该回去交夜差。一会儿青竹要进来了。”
冯善伊观着棋局,摇头道:“安心。都以为我玩深沉,最近谁也不敢招惹我。”顺手抬起一本棋书撕下几页,揣紧袖中。
李弈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前日里我给你的那份名单看了吗?”
她一点头,饶是认真:“都记着脑子里。”
“不会是想一个个咔嚓掉。”李弈做出了割颈的姿势,一脸惶恐。
冯善伊仰头,眨眨眼,坦然地笑:“李卿一语良言提醒了我啊。”
李弈默默垂下头去,无言地抚摸长剑:“你不要带坏我。”
冯善伊啧他两声,一手揪着油鸡腿啃下两口,抬脚将棋盘和食盘踹进佛龛角案底,拉下金幔遮了起,朝李弈挥着手:“后门,去吧。”
李弈人影刚散,身后一片暖色扑了入,眼底落下团团繁影,是绿荷步了入。绿荷抬起一角帐子神色略有紧张的看她。眼前这一人披着桃花蹙金纹的软袍,双色羽毛勾绣织锦的两袖曳出一片轻扬的洁白。
绿荷叹了口气,同坐了另一蒲团之上,收手夺来木鱼,予她道:“渴了吗?”
冯善伊不答。
绿荷咬唇:“我让青竹端些吃食来。”
冯善伊扭过身,头埋在阴影中。
“赫连的事,是无心之过。你纠结自己算什么本事。”绿荷俨然是急了,拉着她勉强言着。
冯善伊依然不语,耷拉着眉眼无声以应。
绿荷皱了皱眉,又道:“你莫非是气我鲁莽行事,瞒着你入宫?!”
继续沉默着,冯善伊突然仰头看她:“我气你如何不知为自己活。”
绿荷果然是松了口气,立是扬起手指天立誓:“以后绝不会瞒着你做任何事。”
“真的?”冯善伊眨眼,狐疑。
绿荷重重点头:“我以后只听你一人的。”言罢,眼中微酸,连吸了几口气,又觉得堂中气味有些个诡异,四下看去,“什么味道。”
冯善伊一手紧上绿荷,丢下木鱼,忙道:“听说御花园的迎春花开了,我们赏花去。”
.......
早春的御花园,花白莹清,不是大红大紫的喧嚣艳丽,自也有几分盈盈清爽。一川泉水自假山间蜿蜒而下流入浅潭鱼塘中。两岸雕亭镂阁,楼影环绕,山水团簇。
曹充华由昱文殿出,正掺着常太后逛园子,乖顺地沿着廊侧行着,挑了笑予太后禀告:“太后不必担心,恐怕皇上新奇冯皇后的日子算是过去了。皇上连宿明阳宫,昱文殿早是门庭空冷。”
太后冷一笑:“我们的皇上,可并非寡性之人呐。”
曹充华早便料到太后会如此回,只信心满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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