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我定会杀了宗长义。”他说时一顿,黯下双睫,“不然,就由他杀我。”
他说,有朝一日,定血光相溅于手足间。
她想,这一定会上演一番魏宫最残忍的悲剧。
那一夜,拓跋濬满心的好心情,却因那三个字瞬间降落谷底,他在外间看了一夜的奏折,她睡在里间盯着一整夜的床帏。清晨间,崇之伺候拓跋濬梳洗上朝的动静,她听见却装作不闻,扭身转去一侧假寐。
拓跋濬转入内室,在她床前坐了半刻,落寞起身时微声轻喟。她忽而起身环臂绕着他,轻而又轻的声音:“为什么一定要杀人?”
他一微笑,手探入她腹间触着那温暖,淡道:“我想留给这孩子一座坚不可摧的盛世江山。”
他转身离去,悠长的背影散着初日的晨曦散了一地。
***
偌大的冷殿,如今只剩清冷。李婳妹的灵柩前唯独跪了玄英一人。冯善伊步入中庭时,身后青竹怀里抱起的拓跋弘突然“哇”一声哭起来。冯善伊由青竹怀中接过那孩子,走去李婳妹灵位前,将他放下。尚不会走的拓跋弘只趴在地上向前探着腕子,模样实叫人看着心酸。
玄英哭得麻木的一张脸写满颓败,无力的转了转眼珠。
冯善伊平静地上了一株香,自要转身。玄英抬起手来,紧着她一角袍子,干瘪的声音漫出:“我要你跪下立誓。”
冯善伊甩下衣盏,摆落她的腕子,转了身,允青竹先抱起拓跋弘。
“我要你发誓,不论是拓跋云中,还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永远都不能替代弘儿的位子。是婳妹以命换来的,拼上命不要,才有了世子的尊位。你不能,不能——”玄英气喘无力,幽幽俯跪于地,两行冷泪落入地间,自嘲而笑,“又如何呢?你就是抢了,她也看不见。死了就是死了。”
冯善伊只走出几步,复又停下,厉声问去周侧:“元皇后灵位前怎不见宫妃前来行礼。”两侧宫人无言,稍有紧涩。
冯善伊冷眼将她们一一扫过,言声凛冽:“就说是本宫的意思。六宫命妇自元皇后盖棺入土前,每日晨昏皆来行礼。一个不准落。”
半刻之后,众妃果然拥簇而来,个个面色青惨,一身素白麻衣畏畏缩缩。沮渠福君随在之后缓缓入殿,瞧见冯善伊先是一礼,而后前去灵前上香。她是最先予元皇后李婳妹大礼的宫妃,而后三三两两宫人随她前去。
冯善伊转身欲走,身侧曹充华忙迎上,临着她步子即跪地:“恭喜姐姐了。”
目中泫然转冷,冯善伊挑眉看她一眼,依是笑的:“秋妮你言中何来的喜啊。”
曹充华静静扬起头,万分小心压低了声音:“姐姐,这深宫中再没有任何女人能睥睨你的位置。”
冯善伊对她展了一笑,笑着笑着猛挥扬起手,一掌掴在她耳侧。她怔怔抬头,通红的半张脸,比不过眼中的双肿,紧缩的瞳眸中闪过那丝不解的悲愤。
“是你。告发李婳妹。”冯善伊哑着嗓子,挑了恨意冷笑。
曹充华一脸慌乱的摇头,试图躲避她寸寸寒意的冷光:“我不是。”
冯善伊闭紧眼睛,又睁开:“这魏宫之中,你所恨之人只有我,为何要牵连其他?!”
曹充华难以置信地望紧她,肺腑抽搐的疼痛:“我不恨你啊。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你恨我。”冯善伊点头,素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轻抖,“许多年前,在我选择放弃你保护银娣时,你就恨起了我,不是吗?”
曹充华怔怔地凝去她,苍凉目光中凉华轻转,映出水波潋滟。
她踉跄站起,身形不稳,殿外一缕光线撕裂她狰狞的惨笑,珠玉碧翠坠满袖,满发青丝摇落,飞舞二人视线之间。
“是。我恨惨你了不起吗?”曹充华逼紧目光,毫无屈服,“我曹秋妮就是这样的人,是你弃我在先,而非我枉顾旧情主恩。”
“你恨我,你却分明对婳妹出手。”
曹充华幽幽笑着,目中淌满冷泪,一丝一丝将对面的女子看清楚,含恨出言:“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虚假阴狠的女人吗?可你也不要忘了,教诲我这一切的人恰恰又是你,我的好姐姐,皇后娘娘!”她转身,疯狂地抽出守宫侍卫身侧的佩剑,众人惊呼嘈杂,殿前侍卫团团将她围绕,只一声护驾,满殿气势紧涩。
冯善伊推开挡护在身前的一个侍卫,迎去曹充华几步而定;“曹充华,是我负你在先。”她是人,也曾有自私的念想,龌龊的行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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