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就陡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捂着嘴犯恶心,竟没撑住倒了下去。胡掌柜接住了他,骂也不是,不骂也有点儿怪,只得先把人送到梅问情那边去,她去给随行的江湖人士们分发金银。
将雇来的那些人打发走了之后,胡掌柜过来一问,看见梅问情垫着一块帕子给月郎把脉,神情很是淡然。
她放心许多,拿起车内的一杯茶解渴,边问:“怎么样了?”
“他有了。”
“噗——咳咳咳。”
胡掌柜被茶水呛得咳嗽,瞪大那双狐狸眼:“谁有了?有什么了?啥时候有的?”
梅问情语气飘忽:“啊,一个半月了,你觉得是什么时候有的?”
“我怎么知道哪个傻老娘们让男宠生孩子?”胡掌柜震惊不已。
梅问情看着她,目光很是怜悯。
狐仙儿抓了抓本就没簪好的头发,持续难以置信:“那我是不是得把人送回去啊?不是,那孩子他娘是谁啊?这大海捞针怎么找啊?”
梅问情叹了口气,担忧不仅成真,最大的问题是这娘们还是个傻子,她道:“小郎君揣了一肚子狐狸崽儿,我也纳闷孩子他娘是谁,要不你劝他把这窝小狐狸崽儿堕了吧,又不养,是不是?”
“我——”胡掌柜当场愣住,“我的?”
梅问情一本正经地道:“用我的医术担保。”
胡掌柜看向贺离恨:“她这一身医术千金难求?”
贺小郎君迟疑片刻:“……不值几个钱。”
“你少胳膊肘往外拐,”梅问情将月郎交给贺离恨,“你来照顾,我跟胡掌柜看看许州城门。”
她拍了拍纸人肩膀,纸人姑娘便将车马停到就近的地方,并没有太过接近许州城。她拉着魂不守舍的狐仙儿找了个高处,看着许州城进出的人群。
“看出什么没有?”胡掌柜脑袋嗡嗡的,失去了判断力,只得发问。
“只进不出啊。”梅问情眺望过去,“你看到门口那个鼓没有?”
“鼓?”
胡掌柜循着她的指引看去,见到许州城城门底下放着一面红漆大鼓,有一个浑身蒙的严严实实的姑娘拎着鼓槌,进人的时候,大多数她都会敲一下鼓,每当过去一个人,旁边就会有人在纸上记着什么。
观察良久,她只有寥寥数人经过时没有敲这面鼓。
“她是在数什么东西么?”胡掌柜推测。
“赶路的运货行商都知道此地危险,可在重赏之下,许州城主办得天人大会还是吸引来不少不怕死的人士。”
胡掌柜扭头看了她一眼,心说你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她没有击鼓的那几位连个影子都没有,似乎不是人。她应该是在统计真正的‘人’的数量。”梅问情道。
两人稍一合计,决定她们两人先进去,让贺离恨跟月郎先远远看着,贺离恨的能力有目共睹,保护安全应该无虞。而梅问情跟狐仙儿一个是人,另一个恰好不是人,能够试试这鼓到底有什么名堂。
贺离恨不放心她,抱着蛇刀坐在马车外,盯着她俩的身影。
两人走到进城的队伍里,胡掌柜在前,蒙面女果然没有敲鼓,而是仿佛用黑布下的眼睛看了她许久,等到梅问情上前,她拿起鼓槌高高举起,还没落下,梅问情便笑眯眯地问:“这位娘子写什么呢?”
她身姿矫健敏捷,一眨眼就到了书案面前,单手压在桌面上,飞快地扫过去一眼。那记录的女子呆滞一瞬,大怒道:“没有你的事,这不能看!”
匆匆一眼,梅问情已经见到上面的字迹。
在那张长长的纸上写着:“食客,第三十一,狐。食材,第四千二百五十……”
后面的字她还没写。记录的女子转头向蒙面女道:“还愣着干什么,敲鼓啊!”
蒙面女举着鼓槌,僵硬不动,似乎还在认真地看着梅问情,过了好半晌,她才喃喃地道:“这是食材……不,这是食客……这是食材?还是食客……”
她麻木地喃喃着,如同一个卡死的机器难以运作,直到她说:“你是不是食材,你是食客?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那架红漆大鼓的鼓内开始震动,里面仿佛有什么活物一直在顶动,终于,嘶啦一声,鼓皮被一个顶穿,一个婴儿从里面爬出来,这个婴儿眼眸漆黑,长着一条蝎尾,它趴到蒙面女的肩膀上咯吱咯吱地拍手笑道:“她是食材!她是食材!”
说罢,蝎尾鼓童从她肩上猛地跳起,弹跳力惊人地飞扑过来,一把抱住梅问情的脖颈,狰狞地张开还没长牙的嘴,冲着她的咽喉一口咬下!
刺啦一声,她脖颈上的金纹瞬间微亮,仿佛冷水入热锅,烫出一股滚烫的白烟来。鼓童凄厉地惨叫,瞬息掉在了地上,两只手都被金纹烫得血肉模糊,它大叫道:“她欺负我——她欺负我!”
梅问情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被它碰过的肌肤,淡淡道:“我果然很讨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