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就像父亲的脸,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我曾那样深爱过,每当听到你那微弱的歌声,我的心就悸动不已。我为你祈福,在我渡过漆黑的河流之前,带着我灵魂最后的呼吸――】
这首诗到此结束。他总觉得好像并没有写完,后面还应该有一些意犹未尽的结局才对;可是纸上的内容毫无疑问已经到此为止。
他慢慢地放下手,透过窗棂凝望着屋外浓密的绿树。
……这是一首谁写的诗?难道是她吗?!
他总觉得她好像没有这种过分华丽的文采。虽然她好像也看过很多书,包括诗集,可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自己对诗歌的特殊兴趣。
……那么,不是她写的?可是她抄录一首别人的诗,还夹在自己常读的书里,又有什么用意?
他仿佛出神了一阵子,然后,他的薄唇轻轻开启,吐出一个他已经用惯了的字眼。
“……sentiment。”
她没说错。她就是一种天真而感情用事的生物。和其他女人一样。
她仿佛和其他女人又都不一样。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除了他已经去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之外――在他生命中逗留过这么长久,留下了这么多难以磨灭的印迹。
她的仰慕和背叛,她的愚蠢与努力,她迷人的幻境,她枯萎的人生,她闪闪发亮的小恶毒,她拙劣可笑的小心机,她不切实际的渴望,她最后留下的一腔孤勇――
她愚蠢的笑容与拙劣的谎言,最后在他脑海里都化为一幕略微有些扭曲的画面。
那一天,黑暗世界浓雾密布,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石,扑面打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
她向着他以幻术伪饰的身躯深深俯下身来,前额顶在他肩胛上。虽然隔着金属和皮革做成的外衣和软甲,他似乎仍然能够感觉得到她轻轻的、温热的鼻息,吹拂在他胸口上。
【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她这样说道。
他似乎陷溺在回忆里一般,有点出神似的,突然轻轻哼笑了一声。
……这是誓言吗,约露汀?
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成为了一句不能实现的空话。
他的视线重新下落,修长的手指默默移走那张她写着字的纸。那双如同冷玉一般的绿色眼眸里射出暗昧不明的光,落在原先夹着那张纸的书页里。可是下一瞬间,他的瞳孔陡然紧缩了一下,目光凝固在那洁白的书页上;他的手指蓦地紧紧扣住了那本敞开的诗集,苍白的手背上隐隐透出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痉挛的线条。
在他的指缝间,那两页薄薄的纸上,露出漂亮至极的字体龙飞凤舞印着的诗: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我紧握你的双手,我的心跳进你那双黑眼睛的深潭里;我在寻找你,你沉默着不说话,永远躲避我的追求。】
【我明白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邂逅相逢。难道我有力量伴你走过这人群熙攘的尘世,领你走出这迷宫似的人生曲径?难道我能有充足的食物供你度过那树满死亡之门的阴暗的旅程?】
【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我,我便为你唱歌。雨后的黄昏把她的阴影洒在河面上,把她的暗淡的光缓缓拖向西方;斜晖脉脉,已不适于劳作或游戏。】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掌灯时分,我将离去。当你倾听着夜间的天籁,那时也许你能听到我的歌声,虽然我已不再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