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符,除非是他自己本人,或者极其熟悉他的人,否则就算想伪造他是离开的样子,也做不到东西拿得这么精确。而且如果已经决定伪造他们是离开,也不必留米在锅中这么引人猜疑的痕迹。”
“你不在,监视他们的人呢?”
“没了。”沈明沉下声来,“我到时候,在他宅院外不远处,发现了打斗的痕迹,看守他的人不知所踪了。”
顾九思没有说话,沈明接着道:“所以,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遇见了什么事,临时突然决定举家离开。我们的人是他的人动的手,或者就是之前我们发现的另一批人动的手。”
顾九思不语,他静静思索着,沈明有些焦虑:“九哥,怎么办?”
“他有老母亲,还有这么多仆人,应该会分散出行。”
顾九思慢慢道:“他母亲年迈,一时走不了,估计还在城中。他应该是出荥阳城,你往西边东都方向以及南边通往益州方向去追。”
“是。”
沈明领了命令,立刻就赶了出去。顾九思站在门口,柳玉茹从屋内走了出来,有些疑惑道:“秦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顾九思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你先休息,我去找几个人。”
顾九思说完,便赶往了河堤。
洛子商正在河堤上监工,看见顾九思来了,洛子商笑了笑:“顾大人。”
“秦大人不见了。”
顾九思开门见山,他观察着洛子商的神情,洛子商愣了愣,随后道:“什么叫不见了?”
听到这一句,顾九思观察着洛子商神色,便知洛子商应当是当真不知道此事的。
他转身就走,然后赶到了府衙,他找到了李玉昌,同李玉昌道:“李大人,秦大人不见了,在下想见见傅大人。”
听到这话,李玉昌皱起眉头:“你妻子与此案有关,你不方便见他。”
“李大人,”顾九思抬眼看向李玉昌,“秦大人出事可能与傅大人有关,您让我见见他,至少搞清楚秦大人是怎么不见的。李大人您办案秉公正直,是非分明,总不会糊里糊涂的就把案子判了。”
李玉昌沉默了片刻,许久后,他终于道:“我去问。”
顾九思一时有些恼了这个死脑筋,可他也知道,这正是李玉昌的可贵之处。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道:“您请。”
李玉昌点点头,领着人去找了傅宝元。
顾九思跟着李玉昌去了牢房,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李玉昌进去后不久,他走出来,平静道:“他说他不知道。”
“不知道?”
顾九思愣了愣,李玉昌点点头:“不肯说。”
听这话,顾九思明白了,李玉昌估计是没问出来,他立刻往里面道:“我去看看。”
李玉昌抬手拦住了他,顾九思被这么一拦,顿时恼了,怒道:“我说你这个人脑子是灌了铅吗?! 什么时候了,能撬开他的嘴的办法都要试试。秦楠为什么跑?不就是因为他手里握着重要的东西所以跑的吗?你现在拦着我,万一秦楠被人弄死在路上,这个案子怎么办?!”
李玉昌被这么一通骂,倒是不说话了,等顾九思再冲进去,他也不拦了。
顾九思一路冲到牢里,就看见傅宝元躺在床上,他还是平日那副乐呵呵的样子,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筷子,悠然自得敲着碗,唱着些小调,与平日的讨好姿态比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潇洒意味。
顾九思看着傅宝元,朝着傅宝元道:“秦楠跑了,你知道吧。”
傅宝元不搭理他,继续哼着调子。顾九思没说话,他抿了抿唇,接着道:“上一次,我的人去抓人,是不是你派人来给的执勤时间表?”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傅大人!”顾九思提了声音,“您现在不说出秦大人的下落,说不定就晚了!”
听到这话,傅宝元轻笑了一声,他翻过身,背对着顾九思,不说话。
顾九思见他的模样,他想了想,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是善是恶,我也不知道秦大人打算做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阻拦我修黄河,可是我只是想做好这件事。”
傅宝元唱曲的声音停了,顾九思捏起拳头:“我想修好黄河,我也想修好永州。这中间,我不放过一个坏人,可我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傅大人,如果你有冤屈,你可以说,你不必绕着弯子让秦大人去冒这个险,你可以信我。”
“你一个年轻人,”傅宝元睁着眼,看着面前的墙面,平静道,“来永州搅和什么?随便走个样子,刷个政绩,捞一笔钱,回东都就是了。你年纪轻轻,正三品户部尚书,未来只要不走错路,他日早晚要走到你想走的位置去,何必贪功冒进,如此着急?”
“因为我是官。”
顾九思看着他,认真开口:“我在这个位置,我吃的是百姓供养的粮食,我拿的是百姓给的俸禄。我怎可尸位素餐,只求前程?陛下既然叫我来修黄河,我就要把黄河修好,我不能让扬州这么多钱白白搭进去,我也不想每一年朝廷年复一年接到黄河水患的消息。这本该是良田沃土,这里的百姓本该安居乐业,如果我能做到,我为什么不做?”
“顾大人,”傅宝元轻叹,“这永州的百姓,永州的官都不管,你……”
“我管。”
顾九思果断开口,字字铿锵:“大夏有我顾九思,我活着一日,便要管百姓一日。”
傅宝元没说话,他看着牢房黑漆漆的墙,不知道在想什么。顾九思见他不出声,继续道:“傅大人,我知道您不信我。可是您就算不信我,您也想想您一家老小。我知道您都安排好了,您心里不怕,可是您不怕,他们不怕吗?”
“您现在指望秦大人为您做点什么,可如果您不是冤屈的,秦大人救不了您。如果您的确蒙冤,你让他一个人山高水远去替你伸冤,你不怕他出事吗?”
“之前,”顾九思深吸了一口气,“就有人盯上他了,我让沈明守着,如今他走了,我们护不住他,你让他一个文官,如何护住自己?”
傅宝元听着顾九思的话,许久后,他叹了口气,许久后,他慢慢道:“非我不愿,是他不愿。你既然已经猜出来他要做什么,便去找吧。”
顾九思愣了愣,片刻后,他便明白,傅宝元是说了秦楠的去向,顾九思正要说话,又听傅宝元接着道:“他爬不动山。”
他爬不动山,又要往东都去,往东都除了官道,都必须爬山,所以秦楠必然是走了官道。而他为了甩开人,一定是要遮掩着离开……
顾九思盘算着,傅宝元看他思索,他苦涩笑了笑:“你走的时候,让人给我送坛酒来。”
顾九思应了声,他提步要走,走出门前,他突然听到傅宝元出声:“我来荥阳的时候,就你这般年纪。”
顾九思顿住步子,而后他听到傅宝元笑着道:“一转眼,已经是把老骨头了。我不看到你,都忘记自己年轻时是什么模样了。”
顾九思听着傅宝元的话,他回过头去,他看见傅宝元盘腿坐在石床上,他穿着官府,圆润的脸上带着沧桑的笑意。
那一瞬间,顾九思有种错觉,他仿佛看到二十多岁的傅宝元,年少意气风发,盘腿坐在他面前,神色坚定又认真,似乎同他如今一样,怀揣着济世救民的想法,骨子里,心里,满是热血。
他曾对天立誓,曾歃血为盟,曾许天下百姓绝不辜负,曾给这山河万丈豪情。
这些年轻人做过的,他都做过。
然而寒冰冷血,风寒冻骨。
人生是最残酷的刀刃,无声无息,就能将人改成翻天覆地的模样。
顾九思呆呆看着傅宝元,傅宝元似乎是看到他心里,他如长者一般挥手:“去吧,我等你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