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肉多是只狗 第一节

    【肉多和老爹】没有叫肉多之前，我没有名字。在这所不大不小的城市里，我过着自由自在国王一样的生活。是的，国王一样。家家户户都是我的奴仆，每天他们为我准备好丰盛的饭菜，倒在垃圾箱里供我享用。他们建筑好各式各样的宫殿，留出最宽敞的楼道，供我居住。我的奴仆们，在我的王国里种满树木花草，装饰上五光十色的彩灯，新年、圣诞、春节、端午......每逢节日，他们总会穿上漂亮的新衣服，走到街上来，向我祝贺朝拜，当然，垃圾箱里的盛宴也会更加的美味。我昂着头，竖着尾巴，在我的王国里骄傲不可一世的生活着。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没有名字的，奴仆们会尊称我为“臭狗”“野狗”“流浪狗”之类，直到我遇见了他，那个有些招我讨厌的仆人。他会迷着一双眼，咧着发裂的嘴唇，用像干树枝一样枯槁的手，抹着我的头喊我：“肉多啊，肉多啊，这块饼给你吃！”我说过了，我有很多的仆人，他们有些是极漂亮的，好看的衣服，光滑的头发，嫩的好似可以挤出水的皮肤。只是，他们都不太爱笑，不太爱对我笑，也不会摸着我的头喂我吃饭，还有些脾气不太好的，偶尔会扔个石头表达下对我的抗议。不过，我是不介意的，我知道那是出于对我的尊敬和忌惮。这个讨厌的仆人，他实在是太丑了，黑褐色的皱皱的皮肤，一头的乱乱的白发，身上的破棉袄散发着让我作呕的味道。可他就是那么不识趣的喜欢摸我的

    头，对着我笑，我是讨厌他的，非常的讨厌。可是，冬天里，我的漂亮仆人们忘记了为我准备晚餐时，我的宫殿太过寒冷时，我在他那总可以得到一块饼，一个暖乎乎的被窝。而且，有时他的抚摸也没那么讨厌，他的微笑也还有点好看，肉多这个名字，我也是还有点喜欢的。于是，天桥下的桥洞，也成了我的宫殿之一，几乎天天居住的宫殿之一，我也赐给了这个卑微的仆人一个名字，老爹，因为，他是这样对我称呼自己的。

    【李二傻子】李老汉没有名字，村里人只知道他姓李，没人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这是一个名符其实的苦命人，还是个娃娃的时候父母就都在矿山事故中双双去了，那时的人没啥法律赔偿意识，再加上这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娃也不懂个啥，老板给出了殡，送来几十斤大米、几十斤大白菜，还有那么一大堆腊肉，事就了结了。出殡的时候，还是娃娃的李老汉，看着装着父母的大木头箱子被黄土一捧又一捧的埋上，最后变成两个土包子，插上一块写着字的木板，他一声都没哭。乡里乡亲的都议论说，这娃有点傻，爹娘都没了还不知道哭。从那时起，村里人都喊他李二傻子。呵，还是个日本名呢。那一年，李老汉十二岁。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几十斤大米、几十斤大白菜、一大堆的腊肉很快的吃没了。李二傻子总是摸着空瘪瘪的肚子，窝在破烂的土房子里，强逼着自己睡觉，因为他知道，睡着了，就不

    饿了。爹娘去的时候，家里除了一间房一个灶台一个小土院外，什么都没留下。就算留下了一亩两亩的地，他也是不会种的。睡觉是个好办法，只可惜小小的李二傻子没办法一直睡下去。后来实在是饿极了的他，就在傍晚时分村里各家都关了门熄了灯的时候，翻起各家门前的垃圾桶来，抓到了吃的，不论什么都往嘴里塞，一家不够翻两家，两家不够翻三家，直至撑的吐了出来。然后，再吃，再吐。

    一开始的时候，小李二傻总是在晚上做这样的事，因着少年残余的自尊心。后来，这可怜的自尊心渐渐的在残酷的现实和不断的饥肠辘辘中消磨殆尽了，每天接近中午时，他就开始了他的翻垃圾，慢慢的，不再饿的发狂的李二傻子也不会总是吃到吐了，还学会了储存起多余的食物，留到下顿再吃。偶尔，好心的村民看到这个孩子小小的身体几乎埋在垃圾桶里去够那里面的残羹剩饭时，也会从家里端出一大碗盖了勺炖白菜的米饭给他，每逢此时，李二傻子也不道谢，抢过碗抱着就跑，村民总会小有埋怨的嘟囔：“这个小傻子，连声谢谢也不会说，真真的白眼狼呢！”人们总是希望自己的好心能够得到些什么回报的。然而隔天，被小小的李二傻子抢走的碗总会一大早的就干干净净的放在家门口，所以，他总是还可以偶尔得到好心村民给盛的那一大碗盖着白菜的米饭。其实，李二傻子一点都不傻，他懂得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