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肉多是只狗 第七节

    【肉多和老爹】有一天，老爹又拿出那张纸片瞧个不停，嘴上还是嘟囔着那套话。我瞅准了机会，跳起来一下子叼住那张纸转身就跑。老爹在我后面追了好久，嘴上一直喊：“肉多，你抢俺纸片子做啥了？肉多，你给俺回来！”我不理他，依旧并着前腿和后腿飞一样的向前奔去。我顺着自己留下的尿的记号，左闻闻右闻闻终于找到了那个在门口写作业的小孩的家门口。可今天，他没有在门口写作业了，大门紧紧的闭着。我不肯放弃，摇着尾巴，竖着耳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门，仿佛下一秒，那个孩子就会走出来，告诉我纸片上写的是个啥一样。我的心是激动，“老爹，肉多能给你问字哪，肉多能告诉这上面写的是个啥，比肉肉强好多哪！”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困极了，终于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李老汉】肉肉结婚那天，李老汉是最开心的。肉肉穿了一身红衣裳，李老汉蹲在门口，时不时的探个头进来，左看右看的笑个不停。肉肉依然冷冰冰的，不大理李老汉。突然，李老汉起了身，不知道从哪抱出个铁盒子来走进里屋，说媒的婆子连忙拦住，说：“你进来干啥，一身脏兮兮的竟是味，快出去，回头弄脏了新娘子的衣裳！”李老汉不理她，竟自打开了铁盒子，递到了肉肉眼前，说：“钱，嫁妆钱，爹给肉肉攒的！”肉肉，愣了一下，挺深的铁盒子，里面满满的一块两块的脏兮兮的纸票。媒婆一下抢了过来，看了看尖细着嗓子喊道：“呀，李老汉，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小金库，这么多年的破烂没白捡！”说完坐上了炕把铁盒子里的钱一股脑的倒了出来，盘腿唾了口唾沫数了起来，一共2000多块。李老汉从媒婆手里夺过了钱盒子，塞到了肉肉的怀里，嘴里说着：“肉肉拿着，爹给攒的嫁妆钱！”肉肉的心痛了一下，她没想到，从小就听李老汉一直用不成调的歌哼着的“上学、嫁妆钱、大房子”这个老人竟一直都是认真的放在心上的，好像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注视着眼前的李老汉，而不是斜着着眼睛用余光瞥一撇，李老汉真的老了，满头的白发、一脸的褶子，一身脏兮兮的破袄，还是那股让自己有些作呕的味道，那一刻肉肉有些难过了，不管自己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李老汉是自己的爹，这个捡了一辈子破烂的丢人的人，确确实实抚养了自己长大，而且尽力的做到了很好，再苦再累的生活，都是这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一个人撑了起来，挨饿受冻也都是自己受着，衣服、食物都是先可着肉肉的，自己再冲他发脾气，再不搭理他，李老汉也总是咧着嘴冲自己笑，好像只要她在身边，哪怕就是打他骂他，也是件幸福的事。

    肉肉的眼睛有点湿润，但没有多久，她就抹了把鼻子，拿红布把铁盒子里的钱包了包，揣在怀里，冲着媒人婆子说：“婶，我们走吧，时间快到了！”媒人从炕上跳了下来，扶着肉肉向门外走去，李老汉是被要求不允许跟着的，肉肉嫁过去的那家人说：“婚宴就不要让李老汉来参加了，我们家总不能招待一个捡破烂的亲家，再说了，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就这样，李老汉站在门口，望着肉肉越走越远，伸着脖子喊：“我家肉肉嫁人嘞，我家肉肉嫁人嘞！”穿着红嫁衣的胖女孩走着的步子停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的向前走去，只有李老汉兴奋的声音不停的喊着... ...

    婚宴，白天是在男方家里举行的，晚上，新婚小夫妻俩就回到了李老汉一屋一灶台的小屋子里。因为是新婚第一夜，小两口竟把李老汉锁在了屋门外，深秋十分，李老汉缩着身子，在屋外院子的一角，颤抖着依然傻呵呵的乐：“我家肉肉嫁人嘞，我家肉肉嫁人嘞！”

    清冷的月光混着秋凉的风，彷佛在低低的哀鸣，为这苦了一辈子的李老汉哭泣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