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儿的墓地选在了被称为京城后花园的凤凰岭,位于海淀区的西山公墓陵园。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华念平向林德逊夫妇提出的建议。
他因为曾经听到林思儿说过,她就出生在凤凰岭下一个叫抬头村的地方。那时,作为知识分子林教授正带着妻子,被下放在这个村子里接受劳动改造。
骨灰下葬的那天,先是雾气很重,接着又下起了濛濛的细雨。
去往西山公墓陵园,沿途差不多有五十多公里。而出殡的车队一般又都会开的很慢,行程要接近2个小时。
过了颐和园,华念平从车里看到了央校。
自从他十多天前与陈虹丽一起赴广州参加社会实践课题之后,又应了李莉、韩胜美的一再要求,独自离开课题小组在深圳沃特公司逗留了两天,期间已有超过一个多星期没有回过央校,也没有对组织来得及报告自己这段时间的行踪。
这在央校严格的学生管理制度上,已经极其严重的违反了校纪校规。哪怕是被央校除名,华念平也似乎早已顾不得这些了。
路志超没有从米国赶回来为林思儿送葬。
虽然他的父亲,那位路将官一再发出命令,路志超也只是派了人,把一张五十万美元的支票呈交给林德逊夫妇,然而却被林教授当着路将官夫妇的面,撕成了碎片。
这使得路将官夫妇原本要协商对孙女雅诗抚养权的愿望,如登头浇了一桶冰水,暂时不再提起。
华念平也见到了那个替路志超送交支票的人。
他思想了半天,才从这人十分的瘦小身量,以及满嘴跑着广东腔调的口音,回忆起是在淮上市造神大战的颁奖仪式上,好几个月前曾经寒暄过的那位上海福克登公司谭代表。
今天,这位谭代表也跟随路将官夫妇,撑着一把带着尖头的长柄黑色雨伞,出现在送葬的队伍里。
华念平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把林思儿的骨灰盒放进了墓穴。
墓碑上写着“爱女林思儿”,“生于公元一九七九年某月某日,卒于二○一一年某月某日”,立碑人,写的是林德逊夫妇携孙女雅诗。
路志超的名字没有出现,甚至连女儿雅诗的名字,也剔掉了“路”姓。
路将官夫妇早已发现这个尴尬状况,自觉挂不住脸,像是外人似地站在了稍远的地方。
但谭代表却靠前夹在墓碑前的人堆里。
华念平从骨灰盒上林思儿的小照片里,似乎看到十多年前第一次与她结合的那天夜间,那张年轻而娇柔,洋溢着青春幸福的面孔。
当时的两人卿卿我我,因为畅想恩爱不尽的未来生活,竟把话题扯到了将来有一天,究竟是谁先于对方早死、留下谁来为对方承担孤悲。
他们争来争去,后来还是华念平退让了一步,依着林觉民在《与妻书》的泣血告白,被林思儿占了先,戏诺是自己一定会于她之前先死,免得留下华念平一人担悲、孤独。不想十多年前的誓约犹然在耳,林思儿却是如此这般悲惨地过早散手人寰。
援疆回来一年多时间里与林思儿的所有幕幕,不住地在华念平的脑海里翻腾。
他想起了与林思儿在京大经济学院门口,那次多年不见后的突然间相遇,一时间带给两人的复杂情感与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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