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滁州回扬州的路上,秦观一路借口他没睡好又受了凉,动不动就要靠在苏焱身上补觉。苏焱自知理亏,虽然他靠过来的时候心里总会别扭那么一两下,但因为欠着他的人情,最后也只好随了他去。
只是狭窄而闷热的马车内,再弄这么一个大男人靠在自己身上她免不了更加心浮气躁,这汗就不住往下淌。说到这个问题她一直非常奇怪,难道人类的身体真的有退化这一说?她这来自九百年后的人类的排汗系统和古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就像现在这么热,她觉得这车厢怎么着也得有个30度,她自己基本是汗如雨下,但是看她身前的欧阳修和身旁的秦观两人都是干干爽爽的,苏焱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她叹完气,就扭头去看正靠在她肩头,两眼紧闭睡得正舒服的秦观,忍不住悄悄对他做了个挥拳的动作,那瞬间似乎他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嘴角也略往上翘。苏焱心里一慌,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赶紧别过头去坐好,过了半天偷眼去看他,发现他依然是那副安静的睡脸,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对着他纳闷地摇头她自己一身的汗,为什么他还非要凑到她身边来?也不嫌黏腻。而且肩膀被他靠着,她也不得不保持一个非常僵硬的坐姿,一路没法活动,心理上老怀疑自己肩膀那处是不是快脱臼了。
其实秦观一开始笑嘻嘻要求的时候苏焱很不情愿,倒不是说因为对象是秦观而不情愿,而是她本就不适应和男性靠得太近,总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心慌。从前她和子由亲昵那是因为子由在她心中就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如果年长个两三岁她肯定不会那么对他了。所以像子瞻或是秦观稍微对她露出那么一点调笑的意思她就吃不消,潜意识里就想逃跑,所以更别提她曾经在秦观房里睡了一夜这件事了,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一想到他坐在床边看了自己一宿她就觉得头皮发炸,然后强迫自己快点把这事忘个干净。
所以她这时候被秦观挨这么近靠着,她一路都在忍受着这份心神不宁的煎熬,虽然一个劲地自我安慰什么我现在是男的,不用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什么的好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但是安静的车厢里他就近在耳旁的轻微呼吸声还是让苏焱觉得头脑有点空白。想起先前自己迫于压力只好点头答应一路做他枕头的时候他笑得开心的模样,她又开始不甘心最近对于秦观的这些非分要求她好像越来越难拒绝了,无论自己找什么借口出来他好像都能很轻易地化解掉,而最好用的“男女授受不亲”偏偏她又说不出口,一想起来苏焱就郁闷得不行。前面欧阳修也正倚在车厢壁上小睡着,手中还捏了本刚才看累了还未来得及合上的书。她的目光在欧阳修脸上逗留了会,又用余光瞄了瞄秦观,忍不住叹息出声这两个男人睡得倒舒服,一点不知道她此刻是个什么心情,早知如此,她扮什么男装遭罪啊?
“少游怎么叹气?”耳旁传来的轻语吓了苏焱一跳,慌忙转过脸去,就见靠在肩膀上那人眼睛并没睁开,声音里却满是笑意:“我把你肩膀压疼了?那换另一边?”
苏焱扯扯嘴角,这几天她发现这家伙装睡功力不是一般的好,就那天她在他房中醒来之后一系列动作她现在吃不准他到底偷偷看到多少,虽然好像真的还没穿帮,但她经过这件事也着实留了个心眼,事后还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两句,见他确实没什么大反应,苏焱这才勉强放下心来,但她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应该快点把他从她身边支走才是上策。
“换另一边我不是一样会疼?你就不能像欧阳兄那样靠着车壁睡吗?”苏焱没好气地嘟囔,看他也醒了,就伸手去推他,一边又揉着自己左肩,再这么被他压下去,怕是得有个两三天抬不起胳膊来了。
“车壁太硬,少游身上好软”秦观转脸向她笑着,眼睛里的闪烁却看得苏焱一阵心悸,忙别过脸去定了心神,才恶声恶气地道:“软什么软!你倒舒服,把我当靠垫,我又热又坐得难受,被你一靠我又没法睡,我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那你靠我身上睡好了,反正我见识过你那睡相,不介意你把口水滴到我身上”
苏焱被他这一说,脸登时红得差点要爆炸,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见他笑吟吟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一副示意她快过来的模样,她突然间就觉得很泄气原来被别人握住自己把柄而没法回嘴的憋屈劲儿就是这么个滋味,她这回真的算是领教了
三人抵达月明轩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傍晚,苏焱从车上跳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当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欧阳修见状笑道:“怎么了,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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