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兴都时是拂晓。
熏风轻拂, 空气湿润,隐隐飘来花香, 和兰城熬人的干冷有天壤之别。
坐染社的车前往市中心, 路上看到一片庞大的建筑群, 朱俭介绍,那就是猛鬼城,楼并不高,在两到三层之间错落,但占地很大,将近四分之一个城区。
剩下的四分之三也和猛鬼城有关,有提供监狱巨大电力消耗的发电厂、为大量犯人和社团成员配套饮食的食品公司、负责卫生防疫的公共机构,还有长期陪住、上下打点的犯人家属。
“全天下的重刑犯都关在兴都。”朱俭说。
其中就包括狮子堂的被俘干部。
岑琢皮笑肉不笑:“不会把我们也关进去吧?”
朱俭反问:“伽蓝堂觉得我们西方分社有这个能耐?”
被将军了,岑琢懒得和他斗嘴:“说不过你。”
朱俭对他的印象不错,年轻、率直、有牺牲精神, 就凭他在兰城城楼上的一番话, 是个爷们儿:“没办法, 天天开会练出来的, 坐江山和打江山不一样,你来就知道了,成天玩虚的。”
兰城在粉身碎骨,江汉却在唇枪舌战。
岑琢垂下眼睛。
“岑会长,我给你透个底,”朱俭压低声音,“招安是真的, 我们西方分社会尽力促成这次谈判。”
好人谁都想做,作为引伽蓝堂入社的中间人,西方分社将得到这个盟友,两把刀并作一处,直指江汉权力斗争中的异己。
驻地在分社俱乐部,猛鬼城东缘,伽蓝堂一行四人,岑琢和逐夜凉一间房,高修和元贞一间房,暂时休息。
高修一路上很阴沉,进了屋,元贞把靠窗的床位让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洗脸,高修却搡开他,质问:“是你劝贾西贝留下的?”
元贞移开眼睛,没说话。
“为什么?”
元贞想解释,高修却不让:“兰城是什么地方,又穷、又苦、又危险,你让他一个娘娘腔留在那儿!”
元贞皱眉:“你从不说他是娘娘腔。”
高修闭上嘴,他怒火攻心,失言了。
“你不了解他。”元贞说。
“我不了解他?”高修觉得可笑,“他从到伽蓝堂就是我罩,你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是我安慰他!”
是,元贞承认,在照顾贾西贝这件事上,高修比他资格老:“你罩他,安慰他,是把他当成你的附属品,你根本看不到他身上的价值。”
不,高修看到了,那孩子的美好、温柔、治愈人心的力量,所以他才舍不得他,自私地想把他留在身边。
元贞告诉他:“在北府堂,我和他被关在hp室,门外机枪扫射,我以为过不去这个坎儿了,他却从窗户爬下去,穿上日月光回来救我,你知道他破窗而入的那一刻,我是什么感受吗?”
高修惊讶,在他心里,贾西贝一直是被照顾、被保护的那个。
“我看到了他小小身体发出来的光,”元贞说,“他坚韧强大的另一面,不像你,那么任性,只想让他温暖你。”
被戳中痛处,高修吼:“我保护他,他温暖我,有错吗?”
“没有错!”元贞的声音也高起来,“可他不需要你保护,他是个御者,他要长大成人,而不是被我们呵护着,永远做个宠物!”
“可我需要他!”高修抓着残疾的左臂,贾西贝长大了,天高任鸟飞,那自己呢,被留在原地的自己怎么办,“我这里没有一点感觉,像是空了,一直连到心脏,我需要他来填满,这种感觉你不懂!”
因为需要,就可以剥夺另一人的未来吗?元贞瞪着他,瞪着他麻木的胳膊,不再说话。
隔壁,岑琢听到模糊的争吵,问逐夜凉:“他们闹腾什么呢?”
“因为贾西贝。”逐夜凉简短地答。
关于爱,究竟是禁锢,还是放手。
“小可爱走了,他俩得适应一段。”岑琢单手脱掉衣服,飞机上有hp,朱俭主动提出给他治伤,肩和腿都处理了,只是活动还不方便。
“我帮你。”逐夜凉伸手。
岑琢敏感地躲开,耳垂红了:“不用。”
逐夜凉看着他漂亮的背影,纵容自己说:“你脖子很红。”
“没有。”岑琢立刻否认。
“真的红了,”逐夜凉的指尖碰到他,从脖子滑向肩胛,然后是牡丹花绽放的腰际,“就像是……”
岑琢等着他说,他却没有说,收回手:“你连接入口都是假的。”
岑琢把脏衣服扔到地上:“那又怎么样?”
逐夜凉能记得接入口,却对那个吻矢口不提。
“对你来说,打个接入口很容易,为什么不打?”
岑琢转过身,有些怨恨地瞪着他:“因为我讨厌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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