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万历皇帝不言声。
但张居正当然能揣摩出他的心思。
说实话,每次与万历皇帝见面商量国事,张居正心情都很矛盾。作为君臣关系,他哪里不知道不应该过多的忤逆皇帝?
这是十分危险的举措。
伴君如伴虎。
前朝皇帝流徙诛杀大臣的例子不胜枚举,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多顺着皇上一些才是正儿八经的。
然而,张居正在万历皇帝面前,不仅仅是一位大臣,还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老师。
有不少人说,历史上的张居正,最大的败笔是没有物色好自己的接班人,最后张四维接了他的班。
但殊不知,张居正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万历皇帝身上,万历皇帝这个学生才是他选好的接班人。
正是这层师生关系,使他有责任督导万历皇帝做一个心怀天下的正人君子,希望万历皇帝成为一代明君。
这也是李太后的愿望。
李太后每每嘱托他,要把万历皇帝管紧,当作自己的孩子,事无巨细,切不可放纵。
如此一来,他对万历皇帝的管束更是严之又严。
可随着万历皇帝逐渐长大,张居正发现,万历皇帝表现出贪财爱钱的毛病,虽然他反复劝导,但收效甚微。
……
此刻,张居正知道,万历皇帝虽然沉默不语,但不用想,心里肯定窝着火。沉默,很多时候意味着无声的抗议。
可是,身为大臣,身为老师,他又不能躲,仍然不避厉害,耐心地劝道“皇上,财赋有限,而费用无穷。假如积贮空虚,民膏磬竭,不幸有四方水旱之灾,或是疆场意外之变,如何是好?”
万历皇帝依然沉默。
张居正又进一步摆出事实,苦口婆心地道“皇上,万历五年国家收入银四百三十五万余两,六年收入仅三百五十五万余两,比去年减少八十万余两。万历五年支出银三百四十九万余两,六年支出增至三百八十八万余两,比去年多出近四十万两。古人有言,量入为出,计三年之出,必有一年之余而后可。今则收入少于前,而支出大于前,此不可不留心啊皇上!”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因为万历皇帝依然沉着脸无声地抗议着。
张居正接着又道“宫中用度,当以节俭为主。当初你的父亲隆庆皇帝在位时,就十分崇尚简朴之风。每年他都要举行一次内廷侍卫射猎比武大赛,拔得头筹者,仅得三小块儿酥饼的奖赏。”
稍顿了顿。
“可臣听说,皇上经常在宫中玩掷房子的游戏,谁赢了,就能得到金角银豆儿。苏州杭州出产的镶金乌木扇,一把值五六两银子,能顶得上穷苦人家一年的开销用度。臣听说,您一高兴,就十把八把地赏给下人。这种奢靡之风,万万不可滋长!”
朱翊?不以为然,没好气地道“张先生,你常说朕是万民拥戴的太平天子,那朕且问你,这太平天子是什么意思?”
张居正音韵铿锵地回道“边境清宁,国富民强,四海升平,九夷来朝,百姓安居乐业,方称太平盛世。”
“经过张先生几年励精图治的改革,那现在算不算呢?”
“与前朝相比,勉强算得上。”166小说
“好,既然算得上太平盛世,那朕这个太平天子,岂能做些抠抠嗦嗦小里小气的事儿?”
“皇上,臣不止一次对您说过,要懂得居安思危,居富不奢,这才算是太平天子的真正品格。”
万历皇帝沉默片许,又道“张先生刚才说朕的父亲一生节俭,奖赏身边内侍只用酥饼,娘亲也常拿这个例子来教导朕。但有一点,张先生和娘亲都忽略了。”
“忽略什么?”
“朕的父亲不是太平天子啊!他当政时,国库连年空虚,当然只能拿酥饼当作奖赏之物;可朕现在不同,经过张先生几年的整治,朝廷赋税大为增加,一年有几百万两的收入。节俭固然是一种美德,但若守着金山银山,仍像父亲那样小里小气的,那天底下的人岂不笑我这个皇帝太吝啬抠门儿了?”
万历皇帝这番话显然是歪理,不过是为要钱找理由罢了,但一时却也难以驳倒。
张居正何尝听不出弦外之音?
万历皇帝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国库收入那么多,我这个当皇帝的为什么就不能用一点呢?
这其中,夹杂着怨气,也含着几分威胁。
张居正深感为难,毕竟自己是臣子,而对方是皇帝。
他只能斟酌地道“皇上,国库现在是充实,这点不假,存有八百多万两银子。可钱多了,用钱的地方也多。譬如,明年开年就得批准蓟辽总督吴兑的请求,要修筑大同镇屯堡二百五十七座,敌台一千零二十八所,初步预算,需要银子一百多万两。”
“还有,维修长城。三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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