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的门口,汤姆认得字多,就先读了出来:秦州市知青办。”
秦州市知青办,现在可是掌握着二十万年青人命运的地方。
每家每户,下放谁,往哪儿下放,怎么做思想工作,调配人手,市里年青人的出路,可全在这儿。
苏樱桃曾经,就是通过这儿的知青办主任王富霞去的北大荒,又是后来给她写了信,才从北大荒回来的。
王富霞是一个很热心,执行能力也很强的老太太。
“机械厂g委会的主任,就你,小同志,你可不要骗我,别是不想下放,来我这儿耍赖皮的吧?”王富霞说。
苏樱桃自己就有g委会的公章,自己给自己搞的介绍信,不由分说就递过去了,当然,在外办事,名头要搞足一点:“我是咱们机械厂邓昆仑邓博士的妻子。”
“邓博士,就是那位留m回来的邓博士的妻子,难怪你能当g委会主任呢。”原来是裙带关系啊。
苏樱桃不怕被这老太太误解,总之,她足够重视自己就行了。
“咱们密林农场才刚刚开了半年不到,已经垦了300亩荒地出来了,王主任,我今天来是来向您要知青,准备要让知青们跟着我们机械厂的人一起,加班努力,为咱们的祖国添砖加瓦的。”苏樱桃又说。
这个时代的人就爱听这种话。
“小同志,你年龄不大,志向不小。现在各个村子还不知道知青去了能帮忙干活,就怕要吃他们的口粮,你倒口气挺大,自己跑来要知青了。”王富霞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更何况现在的知青们理想都很远大,近一点的地方根本瞧不上,都想去边疆,去北大荒,要不你再等几年?”
不比将来一听下放都要鬼哭狼嚎,现在是下放光荣的年月。
老五八们的事迹在报纸上天天被宣扬,城里休了学的小伙伴们,只恨长不上翅膀飞到边疆和北大荒去奋斗,谁也不希望落在本地。
所以本地的农村和农场,还得过个两三年,直到去了边疆和北大荒的知青们个个累的都像老家民的时候,才有人醒悟过来,想尽办法往本地下放。
但苏樱桃有的是妙招,而且,她可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要几个知青才来的。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咱们秦州有名的东风会,前阵子不是去我们农场宣传过政策,当时就有一帮子女同志哭着喊着,要帮我们机械厂建设农场呢,我不要别人,就要东风会的那帮女孩子们。”苏樱桃又说。
这下王富霞的脸刷的一下垮了下来,而且,拉着苏樱桃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低头看还有俩洋孩子,她们这种老知识分子倒是很尊重博士那种远洋而归的人,从兜里,她给俩孩子掏了两颗糖出来,递给了汤姆和珍妮。
“你知道东风会的郑霞吗,给牛百破引产过一个畸形儿,然后被牛百破从东风会赶了出来,在咱们看来,这就够丢脸的了吧,她有一段时间哭着喊着,求着想回去,想让牛百破原谅自已。”老太太声音压的更低了:“还有好些个女孩子,都跟牛百破睡过,也不知道为啥,生的孩子老是畸形的,就我所知道的,那些个女孩子全都跟傻子似的,一个个为牛百破争风吃醋,根本不想脱离东风会,我有一阵子派人去东风会做思想工作,想下放几个女孩子,到晚上,我的自行车胎就被扎瘪气儿了,你说说,是不是东风会的人干的?”
“那些女孩子,就没有一个想出来揭发牛百破的?”苏樱桃说。
王富霞呸的一声:“那就跟一帮旧社会的时候妓院里的妓.女一样,不知廉耻,不但不想脱离牛百破,还老帮着他一起干坏事儿,打人斗人,无所不通,要我是你,我就不招惹她们。”
“这样,您把下放通知书签给我,能不能下放她们,我自己想办法。”苏樱桃怕吓着这老太太,折衷了一下说。
王富霞看苏樱桃执意坚持,劝不动,也就只好帮她翻档案,找东风会的人了。
知青办是个特别乱的地儿,人多,人杂,地方又小,特别的拥挤。
已经找到了六把钥匙的汤姆,看到这么多人,你让他不找钥匙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几乎看到一个屁股上挂的钥匙多一点的人,就得凑过去看一看。
知青办本身就是个很忙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时不时他就得给别人碰一下。
苏樱桃于是把俩孩子给支出门去了。
她自己则跟着王富霞,从学生们的档案里找了半天,总算把东风会的人全找了出来。
从中挑了十几个女孩子的档案出来,苏樱桃问王富霞要到了调令,这就算是给自己多搞了十几个人手了。
能不能把那十几个女孩子真的下放,这就得看苏樱桃自己的本事了。
从知青办出来,外面是个大操场,她在操场里没看见汤姆和珍妮,还以为汤姆死性不改,又跟着人去看钥匙去了。
这不正准备要出去找,就听汤姆一声喊:“婶婶,我们在这儿呢。”
操场上有个乒乓球的案台,珍妮才刚刚好能够得着乒乓球的案台,但她居然在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对着打乒乓球。
小伙子的身后,围了一群男男女女,大多数都是绿军装,好些个不是背着绿书包,就是背着军用水壶,这些年青人基本上都是小h兵,应该是到知青办排队,领下放通知的。
汤姆蹦蹦跳跳的喊着加油,而珍妮,一脸认真,正在格外专注的接球。
她人小,得踮起脚才能接到这小伙子扑过来的球。
小伙子大概还从来没遇到过像珍妮这样小的对手,边打,边笑着说:“小姑娘,我初中三年,一直是我们学校的乒乓冠军,现在还在体工队,你不可能赢了我。”
珍妮不说话,只接球,额头上汗浸浸的,眼看小伙子一个高球过来,凭她的身高是接不住的。
但她往后退了几步,眼看球都要出界了,突然跳起来一个反拍,球稳稳的给送了过去,而且恰好过中线,滑出去了。
这一局,珍妮居然赢了。
丢了拍子,那小伙子两手叉腰,深深往外吐了口气。
遗憾,不可置信,但他确实输了。
身后一帮男男女女顿时嗷嗷乱叫,给这小伙子喝着倒彩。
汤姆耶的一声,人不大,腿不长,但是声音特别大:“珍赢啦,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珍妮咬着牙,仰着脖子,踮起脚,居然说了句:“大哥哥,你现在可以听我说一句话了吗?”
“说吧。”这小伙子两手叉腰,垂头丧气的。
珍妮清了清嗓音说:“我们也是华国人,我们能说最标准的中文,你们以后不能再笑话我们是洋鬼子。”
那小伙子摊了摊双手,在身后一帮同伴的喝倒彩声中,只能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笑话你们了。”
珍妮的乒乓技术,是跟着张迈跃练出来的。
刚才应该也是这些年青人笑话她和汤姆笑话的厉害,才会去跟这个小伙子打球的。
小女孩头一回赢,而且还替她和汤姆赢得了一帮小h兵的尊重,乐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突然转身,看苏樱桃就在自己身后,猛的一下就扑过来了:“婶婶,那个哥哥居然给我道歉啦,他居然真的给我们道歉啦。”
从一开始怕所有的人,自卑,胆怯,再到发现大多数的小h兵其实也都是些正常人,再到鼓起勇气,敢跟他们叫板,为自己赢的尊重。
这个苏樱桃也没教过珍妮,是她自己慢慢在成长中,慢慢悟到的。
“现在的年青人觉悟可真好啊,你们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吗?”苏樱桃拉着珍妮就上前了:“同志们,我们家邓珍的爷爷是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她的父母都是爱国人士,输了乒乓不要紧,因为你们都是咱们国家血统最纯,最耀眼的新一代。你们不是都要下放吗,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咱们密林农场?”
这个年月,大把的小年青们没书读,要不等着下放,要不就是四处闹革命,白白给社会增加动乱的根源,还创造不了贡献。
既然大家精力这么旺盛,不如全拉到密林农场吧。
他们年青,单纯,有的是力气。
可比农场里现在那帮整天只想着偷懒的懒怂们好管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