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捐躯乃是臣子的荣幸,这点小伤实不足挂齿。”
御座右下首的皇后却皱眉开口问道:“原卿家,不知墨隐伤在何处,恁地让人挂心”
“多谢皇后殿下关心,墨隐的胸肩处受了伤,现下已醒来几日,只在静养。”
武安王看了皇后一眼,笑道:“朕可否请皇后为代朕前去告诉孩子们,让他们多喝几杯,朕与原卿今日绝不怪罪,只管尽兴便好。”
皇后微微地笑了一下,平日保养地再好,这一笑却将那仔细描绘的眼边鱼尾纹推了出来,她恭顺道:“臣妾遵旨。”便起身由宫女扶了下去。
“然之,”德宗略一摆手:“于飞燕这一着隐棋入世,杀得窦贼措手不及,着实高明,宋侯暗渡陈仓,声东击西打赢了这场血战,实是高明,可惜宋侯不是你的亲生子啊。”
“朕虽不如卿懂兵法,”德宗看了看武安王的脸色如常,继续说道:“敢听说过,战前最忌将士异心,汝州既为墨隐支援,同为前峰,本来非白便是东营之主,于飞燕也算是墨隐的老部下了,未若将燕子军入编元德军如何。”
武安王想了一下,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这便让于飞燕改编元德军。”
“这一年来,朕听说太子数次宿醉在驸马府中。”德宗看着台上正是舞着太和乐,淡淡道:“朕本是下旨让墨隐到新都养伤,不想中途被人伏击,只好先回了紫栖山庄,本绪这孩子自小同墨隐要好,便擅自离宫,想亲自接墨隐一同回来他这娇惯身子倒是受了不少惊吓,看看,今夜他可一句话也不说。”
“竟有这等事?!太子恭仁孝顺,宣王(轩辕本绪的封号)素有贤名在外,”武安王沉声道,“倒是臣家里的这些逆子真该立立规矩了.”
“这是家宴,原卿实不必拘礼,只是,”德宗只淡淡一笑:“朕与卿都已不年青了,该是想想身后事,就怕咱们不想,这孩子们倒是急了。”
德宗轻笑出声,武安王沉吟片刻:“臣恭听皇上教诲。”
“朕原也不该管卿的家务事,不过,墨隐倒真是个人才,朕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德宗笑起来时双目微迷,看不见里面的颜色,只是一派慈和。
武安王豁然了悟,“陛下是想臣立非白为原家世子?”
随即恨声道:“可惜……此子是个情种祸胎,不堪大用。”
德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到下座,众人不知天子为何大笑,只是陪着更大声地笑起来。
“男人年少时,谁不做几件荒唐事,何况是为了女人,原卿不觉得墨隐很像年青时候的你吗,只怕当年的你比他要更痴上三分?朕一见这孩子,便想起当年你看梅卿时的那股傻劲。”
武安王终是忍竣不禁,也笑了起来,连连拱手道:“大过年的,陛下可饶了老臣,又来揭老臣年青时候的丑事。”
君臣二人笑了一阵,这时驸马换了身大红吉服,高束墨发,急急地来架前复命,德宗自是夸赞其孝心可嘉,赏下一对鹤鹿同春碧玉屏风,二对天祝长春珐琅花瓶,驸马惶恐地同轩辕淑仪跪地谢了赏,便退了下去。
“朕倒觉得,对自己的女人,大丈夫当仁不让,方显英雄本色。”德宗笑着侧首看向武安王,戏谑道:“更何况,卿与朕皆知,那花西夫人亦不寻常女子啊.”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后,正巧皇后回座,德宗便拉着皇后问问下首众皇子及诸臣这事,武安王便独自举杯凝神细想。
此时三更鼓打起,武安王正要劝德宗摆架回宫休息,天空中却扬扬洒洒地飘起鹅毛大雪来,宫人便赶紧换了暖炉,加了炭火,德宗却放下暖炉,起身仰望着星空,不觉有些恍惚:“原卿,可还记得永业三年上元节的那场大雪。”
武安王的脸冷了下来,望着珠帘外的大雪,德宗斑驳的老手无意识地抓住御座的龙首,微颤了起来,慢慢地青筋一根根地暴起来。
德宗哑声道:“那年昭明宫的大雪比今年的大多了,朕记得那雪快没了膝盖朕还记得那地上的鲜血……淑琪的血流了一地,我还记得她的眼睛瞪着我,等出了神武门,一回头,她还瞪着我,还有我那可怜的芮儿……。”
皇后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那黑了心的窦贼,把孔妹妹和芮公主……。”
皇后的声音微响,身边的太监宫女早就慌忙挥手,四周的宴乐嘎然而止。众人皆知庚戌宫变中,德宗爱妃孔昭仪及其女轩辕本芮不及逃出,被窦英华折辱而死,且死后裸尸焚烧,极尽污辱之意。
德宗的眼瞳收缩,慈祥的脸猛然扭曲起来:“也许朕等不到亲手杀贼的那一天,但一定要让朕的儿子们杀回京都,将贼挫骨扬灰,复我轩辕的荣誉。”
武安王同群臣皆肃然下拜大声道:“敬诺。”
元庆四年的春天就这样迎着风雪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国庆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