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吗?莫小峰不敢想象,回到莫干山以后,会有人认为自己还活着吗?渤海异域之战,莫桑松是否还把自己当做亲生儿子?
这么多的疑问与不自信,已经将从前那个纨绔不羁、我行我素的少年摧残得面目全非。此刻莫小峰只想着找一个情景地方好好休养静心一段时间。太多事情他都是无法释怀,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回去面对父亲。王崇益,被自己害的那么惨烈,云天重也被自己杀害,还有水芙蓉。为什么会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竟会让自己轻易伤害而又错过。
他不再觉得从前那些愤恨水芙蓉的刁蛮蛮横,而是自己的无知罢了。他没有及时进入水芙蓉心里,所以不知道她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宽。宽大得足以容得下所有的过失,所有的无心。
出了曼陀罗园子,一路而行。怀揣着落寞心情,来到了山巅。一只天梯之上云霄,不知道将要通向何处?眼前苍穹在祥云弥盖下,时不时会闪出几道银雷,像是入云的苍龙。
拾级而上,走得非常艰难。须弥山的景色怪异,好像是一座和天体连为一体的山脉。记得第一次和禅光一起过来的时候,也是从这里经过的。只是吃了曼陀罗果以后,仿佛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不知道是几年还是几十年,他心里没有数目。唯一能够证明时间的就是两腮胡须了,沧桑尽显。
莫小峰伸手挽了挽鬓发,发现头发已经紊乱,许多飘到了面颊之上,微风动过,轻轻搔着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露出了几丝苦苦笑容,好像是在自嘲,又好像是在沛然。想不到过了多少年后,少年已经长成了。不再天真、弱智和好知,也不再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只想着,是不是该回家了。
这条天梯走了很漫长一段,中间忽地停止了。
“当......当......当......”
须弥山上面钟磬响起,像是在召集朝颂。满山须弥佛陀忙碌进殿的影子,半山腰瞧得一清二白。莫小峰忽然驻足观看,世界都在动,自己也在不动之中开始运动。只是它运动的是岁月,别人运动的是时间。
“唵èng阿ā弥mī得˙dē瓦ǎ阿ā依yī斯sī德dé吽hòng舍shē......”须弥山上,大乐心咒之音荡漾起伏,和山风一起,一阵阵飘过。莫小峰又是阵阵苦笑,忽地加快步子,朝着天梯顶上过去。
到了山顶,正是那座诵经殿。昨日的神佛殿因为须弥佛祖的突然离去,化为了无形。也许没有知道,须弥佛祖将要去哪里?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向自己这样的人,须待他的前去点化。只是不希望世界再造孽缘,就算让自己死往轮回中,也不希望天地动荡。
苍生哀怜,不堪摧折。
这句佛禅又一次荡漾心田。万事随缘而化,不可强执。禅光的话语一句句回荡脑海中,让他不禁闭目微叹、遐想、寂灭。人的一生在于度过苦海,佛的一声在于涅槃飞仙。
“莫施主,你还没有走吗?”忽然,禅光的声音响在了耳畔。莫小峰一下子从深思里头回到了世界,望着面前略带几分慈和的禅光大师,莫小峰微微露出几丝笑容。
“大师,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莫小峰带着几分老练的腔调道,目光不曾移开半分。
“其实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只是你不适应此间岁月。正所谓须弥一日,尘间一年。莫施主,早些回去吧,不要在此耽搁太久,你还有着更加艰巨的任务呢?”禅光笑道,合什一礼。
莫小峰目光闪出几分疑惑,问道:“艰巨任务?”禅光直立身子,对着他道:“对。澄静大师已经去了,你也该去了。”
禅光说完,忽地望着旁边,旁边正是一座诵经殿。里面僧侣沙弥满座,呕呀诵经之声低沉窒闷。莫小峰微微有点喘不过气来,望着里头,目光再次转向了禅光。可是,禅光已经不在了原地。他的影子,在天梯上,一步步下了山去。
原来,禅光下山化缘去了。
千年前,因为他的下山,惹出来了饕餮盗经携图浩劫。千百年后,因为他的下山,莫小峰明白了己身任重道远。
对,我要下山去了。莫小峰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来这样一个念头,觉得是时候下山了。回头望了望诵经殿,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人生漫漫,却也不过如此。适才须弥佛祖给自己灌顶,曼陀罗果子的味道回味起来意犹未尽。
既然因由自己而种,果子就应自己来食。从前那么多冤孽和现实,也该独自去面对了,逃避是没有用的。不知不觉中,发现脚步所至,已经到了天梯之下。
“当......当......当......”
须弥山上的钟磬还在响彻着,回荡山野丛林,充斥着整座苍穹。
新的一天又要到来了,新的人生又要到来了。莫小峰不禁微微含笑,觉得人生苦短,子啊须弥山上,人类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禅光说了,须弥一日,尘间一年。这不正是芥子对须弥吗?佛法无边,容纳小小芥子却也显得那般维艰。
望着身前金灿灿山麓,云烟笼罩,下山之径不知道将要通向何处?是人界,还是仙界?没有人知道。时间本来没有路的,只是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路。于是,莫小峰抬起步伐,朝着云雾浓密掩盖的山径下一步步走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