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手指轻抬,指尖轻轻撩拨着桌上的烛火,眸中一片黯然之色。
“可敦……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婢女兰珠走上前,跪在慕容灵身侧轻然说道。
“大汗呢?怎么还不安歇?”慕容灵怔怔望着那熄跳的烛火。心中虽早已有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地开口询问,她天真地期望,能从兰珠的口中得到不一样的消息。
一袭湖蓝夹袄的兰珠跪在一侧,海蓝晶石串成的珠链悬在额前,细眉下圆润的双眼不安地眨动着,唇角轻然动了动,终是缓缓吐出那句话:“大汗已在新汗妃的帐中歇下了……”
“我早知道会是如此……”慕容灵说着,将头缓缓倚在自己的臂弯中,青丝在桌上铺散开来,发髻上的珠翠盈盈闪动。兰珠却瞧见,有一滴泪水,悄然不觉地从可敦的眼中滑落。这轻然一瞥,让兰珠很是惊讶。她所知道的可敦,是云胡草原上最果敢,最热烈也是最坚强的女子。她既能陪着大汗在上京熬过那凶险的日夜,也能射落云胡天空中最阴毒的枭鸟。可无论如何,兰珠从未见过可敦这样柔弱的一面……或许这就是女子的悲哀,不管曾陪着所爱之人,经历过什么样的困苦与艰难,但凡有新欢同甘,总会忘记同苦的旧人,即便是可敦也不能例外……
然而兰珠不会知道,在她眼中缱绻情深的大汗和可敦,根本不是外人眼中所瞧见的那样。虽然大汗从上京归来,承继汗位之后便迎娶了白部公主——慕容灵。这个默默隐忍,陪伴他在上京度过数年的痴情女子。可是成婚之后,拓跋阑却从未碰触过慕容灵,最亲近之举也不过是拥抱即止。他们二人,仿佛还不能够适应彼此新的身份……
慕容灵在拓跋阑的面前,还是会不自知地恭顺听命。而拓跋阑也更习惯于以患难朋友般的相处之道。慕容灵曾以为他们之间需要的,是彼此的适应。需要在时间缓慢地推移中,渐渐面对彼此。可今日,当她看到那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拓跋阑注视着那女子的眼神时,慕容灵便知道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
“可敦……”兰珠又一声轻唤,让慕容灵回过神来。她忽而起身,朝着兰珠吩咐道:“陪我出去走走,不许惊动他人……”
兰珠知道可敦一向说一不二,一边急忙拿起有着厚实风毛的红色大氅替慕容灵披上,一边急声问道:“这么晚了,可敦是要去哪?好歹也得有人保护可敦才是……”
“不必了……你去牵马来!我们去望月川……”说罢,慕容灵已是掀起帐帘走了出去。
夜色下,熟谙值守的二人,轻易绕过兵士,牵着马儿从行营中潜出。月色下,薄雪泛着柔光的草原上,慕容灵的红色大氅显得格外鲜艳,随着夜风上下翻飞,伴着刻意收敛的马蹄声渐渐远离……
望月川是离行营不远处的一处高崖,高崖下是地势变幻莫测的一片峡谷。慕容灵从马背上跃下,将手中缰绳丢给兰珠,便缓缓走到高崖旁。幽暗深蓝的天空中,月亮蒙在一片雾蒙蒙的薄云之后,犹如娇羞的女子,半遮娇颜。
慕容灵呼出的气息的寒冷的夜里凝结成白色雾气,缓缓晕散开来。她不停地吸气呼气,仿佛要将胸口的憋闷一并发泄出来。兰珠在身后略带担忧地看着她,轻声道:“可敦,您要当心身子才是……”
“兰珠,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里吗?”慕容灵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与此同时,兰珠惊觉身后传来轻不可察的脚步声,在她转头的瞬间,刚要惊叫,却被人轻然捂住了嘴。望着王爷近在咫尺的脸,兰珠悬着的心这才松懈下来。
只见王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兰珠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即在王爷松开手的一瞬,轻声应道:“兰珠不知……”
拓拔雄看着那灼艳的背影,示意兰珠牵马走开。自己则缓缓朝着慕容灵行去。但听得夜风中,慕容灵的声音卷裹着细碎地雪粒飘来:“从上京回来之后,大汗他最常来的地方就是这望月川。那个时候,我会陪着他,坐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也许整日,也许整夜。日升月落,天地间静谧得仿佛只剩下我们彼此……”
缓缓地靠近,听着慕容灵的诉说,拓拔雄的眉头皱起,他几次想伸出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却终是作罢。只能那样静静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天地之间她那孤寂的背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