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便望进他浅棕的眸子里,那里面透着温和情绪,仿若不是寻常见过的他。
正在这说话的光景里,外面有人轻叩了门。
我愣了愣,便听二丫低声:“是宋贵人。”
想着许久未见阿凌,心底涌出一丝欣喜,我转头看向褚钰,他便站起身来对我说:“正巧孤还有些折子要看,不打扰你们叙话,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苏凌进来的时候,褚钰正出去,她微微一愣,然后矮身一福。
褚钰摆手,止了她的礼:“你快些进去陪你姐姐说话吧。”
她着一身苏锦的衣裙进来,乖巧的坐在我对面的软垫上,本是秀致的眉目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皇姐,你终于醒了。”她过来握了握我的手,仿若是惊了一惊:“如今七月末的天气,你的手怎么还是这样的凉。”
我撇头看向外面,雍和宫里的小池塘已经开满了夏荷,阳光有些热烈,也让人移不开眼。
屋内并未放置冰盆,但我的周身却是寒凉的。
“或许是毒的后遗症吧。”我淡声说着,并不大在意这些。
我看着苏凌,恍然又想起小镇上的暗卫,对她说:“你如果不喜欢生活在这儿,便要和我讲。”
长安易主,周国已亡,阿凌自幼矜傲,虽是面上云淡风轻,但骨子里却觉得亡国是耻辱的。
“宫里还有些老巫婆没死,若是我走了,皇姐再被欺负怎么办?”她双瞳剪水,眼波里倒映着我些微憔悴的容色:“这一次有我在,没人敢动我的小外甥一根汗毛。”
我恍然想起,自己的孩子还安安稳稳的搁在肚子里,顽强的成长着。
“你可不能鲁莽行事。”我想起之前的事情,害怕她再伤了自己,遂握住她的手,不放心的嘱咐着:“我不准你再以身犯险。”
苏凌闻言,凑近我:“皇姐,有个秘密想必你还不晓得,事关当年瑾夫人……”
我闻及,心口一空,愣在原地。
晚间,褚钰仍旧来了雍和宫,同我共用晚膳。
因我大病初愈,胃口不适合太过油腻,故而他也陪我一道吃素食。
我一面喝着淡粥,一面心疼他消瘦,对他说:“不如叫厨房再做些荤菜吧。”
褚钰摇了摇头,对我说:“你所吃的苦,孤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要和你一样做才能体会你的不易。”
我闻言,心底涌出感动情绪,眼角微微湿润,赶忙抹了去。
褚钰淡然开口:“平珺,如今孤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行事了,也再不会将你当做筹码。”语气微顿,仿若如释重负般:“你不必再等了。”
我闭口不言,还是忍不住落泪。
他那双仿佛琉璃般的浅棕眸子里,缠绵着显而易见的温和。
可我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的情绪是我有些读不懂的。
——
金崇元二年八月二十三,晚夏时节,长安城里*开的很好。
彼时我站在长安宫城的城楼上,远眺着北方,蓦然想起那句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淡声问道:“你觉得长安城如何?”
诗词里的长安城总是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也正是这样的地方引得千古风流人物为它抛头颅洒热血。
“雄伟繁华却又让人心生压抑。”
二丫乖觉的跟在我的身后,暗青色的剑坠在腰间,同多年之前碧拂拿的很相似。
二丫本名萧婵,江湖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却对此不感兴趣,只是和她提议复了原名时,被她一口拒绝,不带一点迟疑。
而我的碧拂,本名唤作萧姼,闻及后颇觉感慨。
姼,美好。这字和她的人很相衬,然而我在如何的怀念,她也无法回来了。
“同样的话我也问过碧拂,她却告诉我说,长安城很温暖。”
“温暖?”二丫微微蹙眉。
我点了点头:“对,温暖。故而当年我辗转各地,为了周国的安危同陛下做交易,也只有她能理解我。”
我语气微顿,又补了一句:“我们都不愿意这样温暖的城池被战火洗礼。”
“陛下从未动过周国的想法,当年金国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夫人可曾听过这样的话,‘若无外患必有内忧’,陛下只能挑起周边纷争,这样金国内部势力才会一致对外。”
我眼波划过二丫平静的脸,虽知褚钰不易,竟不了解他的处境如此艰难。
“无论是王后还是太后,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正在这说话的光景,凉风吹拂起我的衣摆,身后忽然有人走来。
“夫人万安。”
我知道来的人是阿敏,不然二丫就不会毫无反应了。
“何事?”
“陛下请夫人未央宫一叙。”
我低头想了想,心底大约是明白褚钰要我去的目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