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位下属却不是太识相,没有趁机告退,而是突然问道:“通判,在此之前卑职有一事想要请教。”
“你说。”薛远朋随口应道。
“这次被拐带的人中可有权贵或官宦人家中的妇孺吗?”孙途说着,目光正落在对方的脸上。这让薛通判神色微变,犹豫了下后还是苦笑道:“看来终究还是瞒不过你啊。不错,这次中秋夜里妇孺被人拐带一案的失踪者中,就有一个是余相公的孙女。”
他口中的余相公,乃是如今政事堂里的其中一名重臣余深,这位可是数朝元老,地位虽不如蔡京等人,但也是跺跺脚就能让朝堂震动的大人物。现在他的孙女被人掳走,真要追究责任恐怕连韩长洲这个开封府尹都难辞其咎啊。
孙途了然地一点头,这才似笑非笑地退了出去:“果然,这案子只有和权贵人家有了联系后,才会被衙门里的人如此重视啊。”
随着孙途在开封府里日久,有些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情他也渐渐了解。对东京这座百万人口的大都会来说,其中的罪恶总是难免的,而拐带人口就是其中无法逃避的一处暗疮。
据说每一年里,全城都有几十名妇孺因各种原因失去踪迹,然后再也没能回来。而对这样的事情,官府经常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多就是加派些人手在城里四处查探一番,然后就不了了之。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这东京城实在太大,人口太多,想要彻查根本是做不到的,尤其是为了
一两个无关痛痒的小民大费周章就更不值得了。
所以当中秋节前,关老头一家屡次上衙门来告求时,一众官吏的态度都是厌恶,甚至恨不能把这一家苦主都给定罪关起来。有句话说得好,这些当官的解决不了问题,但却善于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了。
也只有当一些权贵人家的子女被人掳走后,才会被开封府如此重视了。
看出孙途所表现出来的不屑,薛远朋心里也是一阵苦笑,有些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啊。不过很快地,他又调整了心态,开始盘算起此事接下来的发展,以及对自己的影响了。
他所以把如此要案交给孙途自然是得自韩长洲的授意,而就他所料,韩府尹所以做此决定则是来自魏国公府韩家的压力。之前孙途让韩家颜面扫地,之后更是麻烦不断,韩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因为这事闹大了,若是他们直接对孙途下手只会落人把柄,韩治才会隐忍下来。不过若是能用上借刀杀人的计策除掉孙途,他自然不会放过,所以便说动了韩长洲,让其帮着给孙途定罪。
而作为开封府的属官,没有任何罪名比办事不力,破不了案更容易拿出来了。无论是韩长洲还是薛远朋都很清楚,这等每年都会发生许多起的拐带妇孺案最普通,却也最难查办,更别说他们还限定了期限,半月内想找到犯人救回受害者即便包公在世都未必能办得到,更别提他孙途一个小小的都头了。
至于本案要是没有结果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几位上官自然会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孙途这个办案下属的身上。到那时,余相公那里有了交代,韩家又能出口恶气,着实是两全其美,再好不过了。
当然,若是孙途侥幸真把案子办成了,他们也不会吃亏,功劳终究是他们的,而且只要孙途在衙门里当差,总有机会整治他的。
这便是薛远朋与韩长洲在面临眼下处境时的应对之策,看着是把什么都算了进去,唯一没有在意的就只有案子本身,以及那些受害者的安危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这些,孙途却必须在乎。既然他接下了案子,就一定要尽力把犯人找出来,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且,早在去年时他就已经对此等拐带案件有过一定的了解,毕竟当初童渊被人拐带时可是他出手救的人啊。
所以当孙符应命把本案相关卷宗送来时,孙途却摇头指着那一叠东西道:“这些可远远不够,我还要你把近两年丢失人口的相关卷宗都整理出来我看。”
“啊……”孙符张着嘴半晌没能缓过神来,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毕竟之前薛通判已经吩咐下来,只要是配合孙途查办此案的,他们都必须尽力去做,不能推脱。不然可就会给孙途在失败后留下些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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