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魂恭谨地低下头,走几步便被绊倒。他身子一倾,端着的菜就洒出了一些。所幸他在半途中稳住身形,故此菜肴没有全部洒出。
老伯听到声响,饶有兴趣地远远看了他一眼。李沐面色如常,但手心几乎沁出了冷汗。
孟星魂高举托盘,又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脸,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我是新来的会宾楼小厮,刚才······不小心弄洒了菜,现在马上去厨房。”说完,他竟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
在一旁服饰老伯和李沐的侍从立刻厉声喝止道:“站住!老伯还未发话,你怎么可以先走!”
孟星魂停住了脚步,却不答话。
李沐笑道:“果然是新来的,见到老伯紧张得连规矩都忘了。”
他看到孟星魂有意弄洒菜肴,便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孟星魂想借此离去,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稳住托盘时露的那一手已经引起老伯注意。老伯向来爱惜人才,十有八九会因为那一手把他叫住。还好他后来的表现还算过关,假装胆怯紧张已经成功贬低他在老伯心目中的印象。李沐也看出其中缘故,便在一旁用言语襄助。
他们默契的配合似乎起到了效果,老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先回去吧。”
李沐不由得在心中比了个v字。
孟星魂也默默松了口气,低着头快步离去。走出老伯和李沐视线后,他便放慢脚步,接着暗中观察孙府地形。
来到厨房后,他跟大厨解释了事情原委,不出意料地迎来一顿臭骂。大厨便叫别人顶替了他送菜的活计,只让他在厨房打杂。
孟星魂一边辛勤地收拾杂物,一边飞速地思考应对的策略。原本他也知道孙府近日有些事端,但为免惹人怀疑他就没有多嘴相问,没想到却是这里出了岔子。
调查时没有叶开的资料,所以他应该是最近才进入孙府。这次虽然躲过去了,但吴大用是蜂组的统领,早晚会见到叶开。
孟星魂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手中摆弄碗碟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些,隐约透露出内心的急躁。
如果他问起我和叶开的相貌,是跟他说这是巧合,还是利用这次机会做些文章?
他摆弄完了碗碟,又转身去洗菜,却不想在门口看见有人向他招手。
那是面色凝重的吴大用。
他平时身为掌柜,迎接四方来客,待人接物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甚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所以孟星魂看到他这样的神情,认定这次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他将孟星魂招过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小陈,你见过孙府新来的叶开了?”
“见过一眼。”孟星魂垂下眼答道。
吴大用仔细地端详了他的样貌,悠悠道:“今天早上我也碰巧见过他,你没觉得他有些面善吗?”
“没······没有。”孟星魂答得有些踌躇,手也不断地搓着衣角。
吴大用看着惴惴不安的孟星魂,嘴角噙上了一丝冷笑,问道:“你认识他吗?”
这句话看似和上一句毫无关联,但落在孟星魂耳里却使得他脸色一白。
吴大用斜眼看到孟星魂惨白的脸色,有些了然地笑了,他靠近孟星魂,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缓语气问道:“你送菜时紧张得连菜都洒出来了,不是因为老伯,而是因为他,对吗?”
孟星魂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他的脸上也飞快地滑过一团可疑的红云。随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心情,接着他又抬起头,直视着吴大用,问了另一个问题:“掌柜的,那个叶开是不是少年时跟随他师傅在山中学艺?”
吴大用点了点头。
孟星魂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凄然叹道:“果然是他。”
吴大用再度皱起眉头,疑惑道:“他果真是你亲人?”
孟星魂垂首不语,似乎是默认的表现。
高老大给他编造的身份是一个叫做陈志明的武举人。这位举人因为酒后伤人,被夺功名无颜回乡,只得风餐露宿四处流浪。他本来只是想凭着这假身份进入会宾楼,但他方才发现这身份若是利用得当也会有意外的作用。
吴大用见他如此表现,略作沉思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你因为被夺功名,所以不敢面对你的家人?”
孟星魂继续钳口不言,他微蹙双眉,面目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
吴大用惜才之心正浓,见他如此自伤便出言安慰道:“不管你现在处境如何,家人团聚总是好事。”
孟星魂听完一愣,复又戚戚一笑道:“实不相瞒,叶开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我的双生弟弟,也姓陈。以前把他送去学艺时总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在管教他,那时父母嫌他顽劣,还让他以我为榜样。”
说完,他又目光深沉地望向悠远的天际,怅然一叹,接着说道“可现在,他成了老伯的座上宾,而我,如果不是掌柜收留,还只是一个无处容身的人。”
吴大用听完他的说辞,倒是也开始理解他的难处。毕竟他如今落魄至极,已然是今非昔比,与前途无量的李沐更是云泥之别,他会因此有心结也并不为过。
孟星魂面上一阵愁云惨雾后,便转而面向吴大用,坚定地说道:“还请掌柜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叶开我的存在。”
“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做出一番事业后,再跟他相认。”孟星魂目光炯炯,一改之前的颓废消沉,胸腔内似是充满凌云壮志。
“好,大丈夫就该如此!”吴大用捋了捋长须爽气地笑道,消除心中疑惑后,他越发地欣赏起孟星魂来。
孟星魂听到他的夸奖,也略带些腼腆地笑了起来,一边答谢他的赏识,一边又漫不经心问到李沐为何会进入孙府。
吴大用笑道:“这个呀,得从七天前的黄山三友袭击孙府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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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七天前
地点:孙府老伯书房
律香川站在老伯身前,沉声说道:“老伯,铁成钢的伤势经过叶开的救治,已经稳定下来了。一云被发现在孙府外围的竹林,已经自杀身亡。”但他转念想到铁成钢所说的证据,也就是他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黄山三友的衣料,又敛眉感慨道:“黄山三友一向都是行侠仗义,怎么会做出杀人放火嫁祸他人的事情?”
老伯自言自语道:“害了明景山庄七十八条人命,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律香川随即答道:“如果留活口,肯定能问出缘由。”说完,他的眼中流过一丝幽深的锐芒,像流星掠过长空又转瞬消逝。然后律香川又微微沉声,道:“叶开的刀太快了。”
“他只杀了一泉,还剩下两个人可以审问。”老伯他望了律香川一眼,又接着说道,“他没想到韩棠出剑是从不留活口的。”
律香川知道老伯所言不虚,只要有人侵犯老伯的威严,不管是谁,韩棠都不会手下留情。
老伯又问道:“一云为何自杀?”
“他死前被人挑断脚筋,所以绝望自杀。”律香川垂下头,语气平和地答道,“看他脚上的伤口,应该是叶开的飞刀。”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飞刀吗?”想起那一刀的风情,老伯一双黑瞳暗得深不见底,宛如无尽永夜。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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