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丫头闻言,只得退下。
莫夫人又问琳琅道:“你家哥儿叫什么名字?我见了十分喜欢。”
琳琅笑道:“大名叫杨奎,小名叫虎哥儿,我家老太太常叫他虎头。”
莫夫人脸上犹有泪痕,唇畔却噙着一丝笑意,道:“瞧他虎头虎脑的,真不愧是叫虎头呢!”又命丫头拿表礼来,一个小巧别致的金镶玉项圈,纵是比荣国府给的也不差。
琳琅忙道:“这太贵重了。”
莫夫人道:“给虎哥儿戴罢,我留着,也不知道给谁。”
琳琅道:“哪里没人可给?将来林家苏妹子给太太养一屋外孙子外孙女,怕给不来呢!”
莫夫人听得不禁笑了起来,遥想含饴弄孙之乐,果然欢喜,只是随机却叹道:“纵然一屋子,又有哪个是能给我雅儿磕头上供的?可怜我的雅儿,竟连个烧香的后人都没有,冷冷凄凄在下面也不知道饿不饿。”说罢,登时泪落如雨。
琳琅忙上前拿着干净的手帕与她拭泪,解劝道:“都怪我,惹得太太伤心落泪。”
莫夫人一手托着虎哥儿,一手拿着手帕子拭泪,道:“都是别人做的孽,如何能怪你呢?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样仁善仗义,偏生他们竟那样狼心狗肺!”
琳琅听了,只好含笑低头不语。
她不能说荣国府的不是,但她也的确鄙弃凤姐的狠毒。
莫夫人抱着虎哥儿,低头看着他的笑脸,浓眉大眼,生得一副好模样,不觉慈心顿起,绵绵不绝,再看琳琅也越发顺眼了许多,道:“我和荣国府有那样的嫌隙,你肯来看我,可见你为人。听颂儿提起你都是称赞的话儿,我原还不信,如今可算信了。”
琳琅素知苏氏乳名便叫颂儿,便谦逊道:“我哪有那么好,都是别人虚夸了十二分,实际上我也不过是个俗人,太太说得我都羞愧得不行。”
莫夫人道:“我更喜欢你家的虎哥儿,长得可真壮实。”
琳琅一听,就知道自己沾虎哥儿的光了,她这是爱屋及乌。
果然,又听莫夫人道:“如今我们都住在山上,你常带虎哥儿来瞧瞧我,可好不好?”
一旁的大丫鬟素馨听了,笑道:“太太既这么爱虎哥儿,不妨收作孙子罢!”
莫夫人听了,果然十分欢喜,看向琳琅道:“这主意好得很,只是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琳琅一怔,笑道:“太太喜欢他,自是他的福分,只是他如何当得起太太如此青睐?况且,我也要回去和他父亲曾祖母商议才能决定呢!”
莫夫人道:“我只喜欢他,什么当不起?我又高贵到哪里去?你们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挣前程,将来品级高过我们的时候好多着呢!只是,你说得很是,你自己不能决定。既这么着,我便认你做女儿罢,如此一来,虎哥儿自然是我的外孙子了。”
琳琅再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之喜,忙道:“太太疼我们母子,是我们的福气,何况我自小没娘,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的出身没的辱没了太太。”
莫夫人道:“你是什么出身?你如今是正六品敕命,谁又辱没谁呢?我只爱你为人。倘若谁说你的不是,瞧我不叫老爷蠲了他家的粮饷俸禄!况且我是为了虎哥儿明堂正道地唤我一声祖母,虽是外的,到底也亲呢!”
这个琳琅倒可以自作主张,况杨奶奶临行前密密嘱咐了,只要莫夫人不离谱,什么事儿都可答应,叫自己拿主意。如今闻得莫夫人如此说,琳琅固然愿意多一个人疼虎哥儿,便跪下磕头,道:“女儿琳琅拜见干妈。”
莫夫人忙叫她起身,笑道:“好好,我虽没了个儿子,却又多了一个女儿,一个外孙。”一面说,一面叫素馨小心抱着虎哥儿,自己从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起身下来,套在琳琅手上,道:“另一只玉镯留给颂儿,这一只给你,你们都是我的好女儿。”
琳琅见玉镯玉色晶莹,暖润滑泽,忙推辞道:“干妈都留给妹妹罢!”
莫夫人笑道:“你们一人一个,我也不偏不倚。你若不收,就是嫌我了。”
琳琅只得收了。
莫夫人喜动颜色,又拿了一块双鱼戏水雕琢得精致绝伦的羊脂玉锁给虎哥儿,比给琳琅的还要好,搂着虎哥儿不放,道:“这是我的乖孙孙,自然要给最好的。”
又去请来苏守备,告诉他收干女儿的事情。
苏守备本见妻子日益不乐,心中担忧,闻得她对虎哥儿另眼相待,爱屋及乌,因子及母,虽说琳琅出身不大好,但难得见到妻子笑颜,及至见到琳琅,标致可爱,温柔和顺,再见虎哥儿虎头虎脑,不由心生怜爱,便明堂正道下了帖子,摆了酒席,将琳琅认作女儿。
杨奶奶听说后目瞪口呆,不过却很得意重孙子得人意儿,也愿意多一门亲戚。
苏氏得知,倒觉得欢喜,遂同林容上山来贺,口称姐姐。
莫夫人又命上下人等改口称琳琅为大姑奶奶。
琳琅素来能说会道,上上下下周旋得妥妥帖帖,如今拜了干妈,自然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上到衣裳鞋袜,下到吃饭喝水,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况两家离得近,照应也方便,不几日,两位干爹干妈逢人便说得了个好女儿,兼之琳琅知道他们的丧子之痛,每日都带着虎哥儿过来,苏守备夫妇欢喜不已,一高兴,胃口开了,吃得多了,养得好了,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一个月后苏氏过来见了,拉着琳琅感激不已。
杨家和苏家越发亲厚起来,杨奶奶常带着虎哥儿串门找莫夫人。
转眼间,便到了虎哥儿周岁的前一日。
两家长辈都极疼虎哥儿,抓周宴自然要办得热闹,早早就预备起来了。
再没料到,又多了一件非常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