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发言的是都察院的一名年轻御史。
“‘人祸’一说下官不敢苟同,杨阁老若不以雷霆手段镇服那些阳奉阴违之徒,到了战时军令不出总督行辕,还拿什么和鞑子打仗?让各方的巡抚总兵们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又如何与强大的鞑子对抗?”随即这位年轻的御史又冲丹墀之上的皇帝躬身一礼,毕恭毕敬的道:“以臣所见,辽西之败不在杨阁老整肃军纪,而在于东虏过于强大……”
敌人过于强大都成了败军之帅的借口,范复粹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回头指着那兀自滔滔不绝的青袍御史,“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如果都像你说的这般将责任归咎于东虏太过强大,这仗还怎么打?”
面对当朝重臣的指责,那青袍御史面无惧色,仍旧侃侃而谈:“若在草包身上自然不行,可杨阁老之功绩有目共睹,平定中原流贼后携大胜之威北上执掌蓟辽,谁敢说朝中还有出其右者?”
青袍御史的话虽然多有言过之处,但朱由检认为大致还是不差的,如果连杨嗣昌都成了草包,这大明朝还有不是草包之人吗?但这并不能让满心忧虑的大明天子心情有所好转,不论如何辽西的局势是不可挽回的糜烂败坏了,东虏要比杨嗣昌强大的多,还有谁人能來力挽狂澜?此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孙承宗,可孙承宗已经风疾不能视事物,残弱之躯如风中残烛又岂能在承受战阵之苦?
排除了孙承宗之后,朱由检第二个想到的人便是李信。李信其人虽然是马贼出身的粗鄙武夫,但每次都能临危不惧,力挽狂澜,从未让其失望过。如果将他的三卫军调來山海关,协助杨嗣昌守城又如何呢?
想到此处,朱由检又几乎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目光随之撇向大朝之外的远处红墙,人到用时方恨少,巍巍大明竟然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了吗?在他的心里,李信即便再有能力,也只是一位将兵之才,只有满腹经纶之文官才能成为一位将将之才。事到如今,杨嗣昌的能力已经使他失望至极,放眼满朝文武,除了孙承宗竟然再沒有一个可堪重任之人了吗?
朱由检的目光由远处收了回來在满朝众臣身上來回扫视着,一个颇为魁梧的身影突然落入到他的眼底里,如何便忘了此人?
不过,范复粹很快再次败兴,仍旧揪着杨嗣昌不放。
“宁远巡抚孙鉁,反对大批更换军中将领被人嫉恨,鞑子袭城之时得不到应有的援助,最后力战而亡,这种例子在辽西大战时比比皆是,试问如此行为如果不得到应有的惩处,岂不令忠臣寒心?”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群臣一阵嗡嗡议论之声,孙鉁不是别人正是关宁锦防线的缔造者孙承宗之次子,就在不久前才被皇帝破格擢拔为宁远巡抚。范复粹的这个指控,不可谓不严重,开始还有几个大臣准备跃跃欲试与其辩论一番,但闻言之后都消停了起來。不但是大臣们,就连朱由检都由不得不重视,毕竟孙鉁除了是孙承宗之子的身份以外,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着实不错,识大体顾大局,如果说此人也做那等推诿扯皮之事,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但眼下可不是追究重臣责任的时机,朱由检对这次大朝已经失望至极,大臣们除了一个范复粹跳出來搅合一番,竟然沒一个人能提出行之有效的建议。
对于这次本來寄予希望的大朝,朱由检已经有些意兴阑珊……
就在散朝之后,一则更为让朱由检震怒不已的消息送入紫禁城。河南流贼复起,而且來势更加凶猛,向东威胁山东,向西威胁潼关陕西。不但如此,张逆大举窜入四川,大部城池陷落……
得到这个消息的朱由检真是红了眼,现在他所面临的窘境真真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在大骂熊文灿草包的同时,也第一次对杨嗣昌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直到此时他才急忙着人去了解李信究竟到了何处?结果却是两路催促其进京的传旨使者竟然都杳无音讯,很快,往山西传旨的宦官又上路了。
流贼复起的消息几乎在一个下午的功夫就传遍了京师整个官场,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眼下局势如此危急,可用之人掰手指数就那么几个,究竟谁去平定流贼,谁去抵抗鞑子,大臣们都不敢轻易建言,只等着皇帝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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