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笨重的黑色箱子伴随她在山村生活了一个月,又即将与她共度今后漫长的校园时光。
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单单拉着它都重得要命。
沈恪把箱子停在身侧,回身阖上房门。楼梯上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谁。
转过身,侧眼望去,沈国安从三楼下来,在看见他立在周霁佑房门前,并且还携带一只行李箱时,脸色立刻铁青,抬手重重拍在楼梯平滑的木制扶手上,响起沉闷的一声。
“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箱子给我放回去,以后她的事你不准插手!”
沈恪右手轻轻落在背后箱子的把手上,缓慢地一点点收力,“你既然讨厌她,又何必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住家里,看着她不烦吗?”
沈国安隐约嗅出一丝忤逆的气息,戟指怒目地斥责:“你这是在教我该怎么做吗?沈恪,不要忘了你是谁!”
右手狠狠地握紧,把手的硬质边沿深深陷入掌心,沈恪垂下眼帘,所有情绪都掩藏在幽深的眼底,“我没忘。”
沈国安难看的面色终于缓缓回笼,可下一秒,二楼走廊里一直未做移动的人却突然一把提起箱子大踏步朝楼下走去,身姿挺拔,步履坚定且迅速。
“混账!”沈国安胸腔急剧起伏,满腔怒火灼灼燃烧,几乎腐蚀心肺。
乱臣和贼子,周霁佑与沈恪一前一后,对号占齐了。
***
九月一,沈心开学后直升初二。
和过去一样,平时都住学校,只有在周五下午放学时才会简单收拾一下,离校回家。
往年除了同村几个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三小时的步行路程都有沈飞在旁作陪,如今只剩她自己,孤单落寞的同时,心情有些沉重。
“你哥成绩那么好,真的就这样辍学了?”朝校门口走的路上,一个就读初三的同村女孩眨巴好奇的眼睛问。
沈心埋着头,情绪低落:“嗯……”
另一个海拔不高、皮肤黑黑的男生忽然扬长脖子喊:“诶,沈心,你看门口站着的是不是大飞子?”
沈心一听,唰地抬头。
一*学生像鱼群一样朝外涌,校门不宽敞,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人头。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狭窄的视野缝隙,沈心看到一个颀长清瘦的少年背靠门房窗沿,侧转视线在校门内来回逡巡。
“哥——!”沈心惊喜地原地上蹦,尽可能高地大力招手,“我在这——!”
沈飞隐约望见一只不停挥舞的手臂,一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他定睛注视那一片人潮,沈心努力仰起的面容再一次出现。
他冲她挥了挥手表示看到了。
回家路途遥远,沈飞肩膀上甩着一只深蓝色的布袋,同行的一个女孩问:“飞哥,你从县里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她目不转睛盯他后背,沈飞看她一眼:“没带什么。”
女孩撇撇嘴,明显不信。
沈飞也不想多说。
那个皮肤黑黑的矮个男生跳过来,滑稽地踮脚勾他肩,“大飞子,你要是在县城混得好,回头也带上我,我早就不想念了。”
他一脸向往和憧憬,沈飞下巴一低,看着他,喊他名字:“二毛。”
二毛嬉皮笑脸:“啊?”
“多念点书,混也能混得好一点。”
二毛懵懵地眨了眨眼,沈飞把他手拿下去,整个人更加沉默。
渐渐,天黑了,寂静的山岭洒满月光。
到山间一条岔路,大家挥手告别,剩下兄妹二人踽踽独行。
沈心望望四周,缩了下脖子,说:“哥,还好你回来了,要只有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啊。”
沈飞踩到一根树枝,地面嘎吱一声,他抬手在她后脑勺上安抚地摸了摸,“我这不是请假回来了么。”
沈心听懂了,期待地问:“那你是不是以后每星期都回来?”
刚好手放在她脑后,顺势便拍了一下,沈心“哎呦”了一声。
沈飞说:“请假哪那么容易。少工作一天就少赚一天。还有来回车费,都是钱。”
沈心咬唇不语,过了会,闷闷说:“奶奶要是把钱收了就好了,你就还能念书,我也不用一个人走夜路。”
【傻不傻……】
那个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又一次在脑子里回响。
沈飞艰涩地闭了闭眼,微仰头,穿过枝桠茂密的暗黑色树影,望向寂寥天幕。
月儿弯弯,稀疏星辰。
无言片刻,他停住脚,“心心,你往前走,别回头。”
沈心不解:“干嘛啊哥?”
沈飞温和看着她,鼓励:“当我不在,你自己走着锻炼一下。”
沈心:“……”
到家时,夜色幽幽沉沉,沈飞借着月光避开院子里一块小水洼,沈心走在前面,先于他靠近屋门外,“哥,门上挂着锁,奶奶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