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看了陈尚仁,加重语气道,“克己,我亦知你与楚安相处日久,情分自不待言,只是这公私之分,你却须把握得宜才是!”
这话已算是很重了,语气中的巨大威压更是压得陈尚仁喘不过气来,而海捕文书和褫夺出身更让陈尚仁替楚凡出了身冷汗,这两封文书要是出了府衙的门,以后楚凡在登州可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待了——大牢!
顶着王廷试巨大的威压,陈尚仁躬身道,“东翁责备得是!……只是楚凡此子,此刻却正在府衙侧门外听候东翁发落!”
“啊?”王廷试出其不意,竟是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方才缓缓坐下,疑惑地看着陈尚仁道,“他竟有如此胆色?”
陈尚仁沉声道,“尚仁此番能从孙某刀下逃生,将真相大白于东翁之前,此子功不可没!”
“哦?”王廷试更是惊奇。
陈尚仁这才把自己如何看出孙振武心怀不轨,葛骠如何逃脱,楚凡如何请刘之洋出海,自己如何与楚凡商议善后事宜细细说了一遍,不知不觉地就把楚凡的思路清晰、当机立断、勇于担当的形象树立起来了。
“千头万绪切中要害,智也;奋起蹈海刀下救人,勇也;不避斧钺府衙相候,信也;生为人子勇担父债,孝也,”陈尚仁给楚凡戴了几顶高帽后微笑道,“此等智勇信孝兼具之人,如何会是鞑虏的奸细?东翁,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吧?”
“……若是如此的话,只怕书呆子的传闻确乎有误。”王廷试听完后,捻须沉吟道。
陈尚仁见王廷试听完后沉吟,心中不禁长长出了口气——只要他不立刻下令拿人,这道坎算是过了大半了。
这就是楚凡和陈尚仁回程时商议的结果了:楚凡深知自己书呆子的名声在外,若是一上来便跟王廷试说要继续帮王家跑海贸,只怕王廷试当场就要发作——跑海贸这种事岂是书呆子能干得下来的。
所以要想说服王廷试,关键点就在于必须要改变他心目楚凡的形象。要让他知道,楚凡不仅有帮王家跑海贸的诚心,更有相应的能力!
所以楚凡为陈尚仁设计出了这么一套说辞:先用被孙振武挟持的凄惶和绝望把气氛烘托出来,然后在王廷试最出其不意的时候,甩出楚凡智勇信孝的实际行动,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震动王廷试,让他相信楚凡肯定能担起跑海贸的重任。
当然,这其中必须把楚凡自愿献上铜锭、土地、渔船的事情作为另一个重点,由不得王廷试不动心——他和孙振武费这么大力气给楚凡安上通鞑这个大个罪名,无非就是要谋夺楚家家产;而且照老规矩办的话,孙振武只怕还要拿大头,毕竟他是负责动手的人。
现在楚凡干脆把家产双手奉上,王廷试只要不傻当然不会拒绝——楚家的这些东西到手,他的损失基本就都回来了!
看着摇曳烛光里长时间沉吟不语的王廷试,陈尚仁那颗粗安的心不禁又替楚凡担忧起来了。
自家这个一向精明的东翁,不会在关键时候犯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