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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出什么事了?”
青衣没有云曦听得远,见云曦神色一变飞快朝前跑,她也只好跟着往前跑。
云曦跑得很快,前面的脚步声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只见朦胧月色中,有一个人影正大步走来,月白色的披风摇碎一地的浅银月光,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生嚓嚓的轻响。
云曦站在当地,很快的,那人已走到她的近前,带着夜的微凉,他朝她微微一笑,仿佛夜里的月光花悄然盛开了。
青衣见到那人走近了,赶紧身形一晃不见了。
“怎么站在这里?”段奕温声说道,伸手拉起云曦的手,“嗯,有些凉,站了很久了吗?”
云曦一眨不眨的抬头看着段奕,心中竟然是一阵莫名的轻松,“才没有,我正要回府呢。”
说着,她回头找青衣,“青衣,回府了。”
青衣躲在暗处不出来,有主子在,有她什么事?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睡觉。
“好,我送你回去吧。”段奕依旧拉着她的手,云曦想挣开却挣不开,只好叹口气由着他。
二人往府门处缓缓走来。
月色下,女子紫衣似仙,男子玉色长衫温润如玉,似一双神仙眷侣。
马车里,段奕又翻出药瓶给云曦的脸上抹着药膏,口里说道,“总是被人欺负,可怎么行?得想个办法。”
说完,他定定的看着她。
云曦眨眨眼,不明白段奕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段奕忽然凑近她的面前,轻轻覆上她的唇,舌尖轻挑,很熟悉的找到了他要的芬芳,双手搂着她背,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轻轻的吻着她。
马车一路走到谢府前的正门处停下。
段奕捧着她的脸,沉下声说道,“不准答应别人的婚事。”
云曦看进他的眼里,半晌,哑着嗓子说道,“要是我父亲将我许给他人呢?”
段奕眼神一眯,“谁敢答应试试!”
云曦一阵汗颜。
二人下了马车,云曦想了想说道,“何必麻烦,你带着我翻院墙吧。”
难道在这半夜三更的让全府的人都看到她与段奕在一起吗?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翻院墙?走正门,堂而皇之的让谢尚书出门相迎,他打了你一巴掌,理应亲自将你迎回府里去。”段奕不理会云曦的纠结,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青一与青衣很快的从赶车位上跳下来,青一走到府门前上前敲门,从门洞里伸出一个头来,睡眼迷蒙间一见是奕亲王一行人,那门房吓得赶紧将门打开了。
“王爷,您这么晚了……”又往奕亲王身旁一看,呀,虽然蒙着一层面纱,但这衣着发饰不正是府里的三小姐吗?
白天时三小姐被太后请去了,现在居然是奕亲王亲自送回来?
门房不敢怠慢,忙叫过一个小仆命他快速的去通知尚书老爷。
不多时,整个谢府的人都惊动了,云曦亭亭立于段奕身边,两人一个无与伦比的尊贵,一个凤华无双;一个一身浅紫披风,一个玉白色大氅,众人竟生出一丝恍然,似乎这二人正是天下最匹配的人。
青衣站他们身后,她眨眨眼,怎么觉得主子跟小姐像是回门的姑爷跟姑娘呢。
谢锦昆的脸上好一阵窘迫,掭着脸上前一步讪笑说道,“小女顽劣,有得罪王爷与太后的地方,还请王爷与太后勿要责怪。”
一面又命人赶紧上茶,然后又将段奕往主坐上请。段奕豪不客气的在主坐上落了坐,拿眼神示意云曦不要跑掉,就站在他旁边为好。
云曦当然不会客气了,狐假虎威什么的,不用白不用。
赵玉娥见云曦完完好好的回来,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而谢家的二小姐谢云容与四小姐谢云香却是看着云曦两眼冒火。
谢云香嫉妒她居然得了奕亲王的庇护,她有什么地方好?当年在夫子面前一起学习时,她什么也不会,简直同一个草包没有什么两样。
一篇文章,大家都是背上两个时辰就会了,她三天也背不出来。
谢云容却是恼恨她居然从祠堂里安然出来,只怕今后有了这奕亲王的庇护,要让谢云曦那个死丫头出差错,就要颇费一番同折了。
谢家老夫人也是自谦的说道,“三小姐女红拙劣,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哪里,太后娘娘很喜欢呢,说是让她明天再过去。”段奕含笑说道。
明天还去?一屋子的人都惊得张大嘴巴,安氏则是咬了咬牙,这个死妮子居然这样命好?
段奕喝了一杯茶水后,见谢家的人对云曦客气起来,便起身告辞出了谢府。
谢锦昆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就怕这个梁国第一闲王又出什么夭娥子。
谢府的人三三两两的各回各屋,云曦往众人中间扫视一番,竟然没有看到夏玉言。
她的眉尖不禁微微一拧,难道她的这位便宜爹爹在她走后对夏玉言行了处罚吗?
想到这里她的眸色冷了几分,豪不客气的询问起来,“爹,我娘呢?”
安夫人的眼神攸地一沉,真是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她哂笑一声,“曦儿,你娘顶撞了老爷,老爷正罚她抄佛经呢。”
“顶撞?”云曦嗤笑一声,“爹,不知道娘究竟是如何顶撞爹的?据女儿所知,娘的性格一向都是温柔的,除非是爹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否则她是不会顶撞爹爹的。”
“你这个逆女!我是爹!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谢锦昆暴跳起来,说着扬手就要打她的耳光。
云曦将脸上的面纱一扯,扬着头闲闲说道,“父亲,今天太后问起了女儿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锦昆扬起的手顿时停下来了,他脸色窘了窘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谢老夫人还没有离开,闻言马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云曦脸上的手指印后,脸色也不好看了,沉声说道,“锦昆,既然知道太后要请曦丫头过去,你居然还打她?这让太后如何想?她一定认为谢府在藐视着她!不想让曦丫头去见她的意思。”
谢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谢锦昆,太后的身份本来就尴尬着,但她有个不容小觑的儿子,谢锦昆这么做,不是再给自己找仇恨么!
谢锦昆一头汗水的在谢老夫人面前跪下了,“母亲,儿子事先并不知道太后要请曦儿去看锈品啊。”
谢老夫人冷着脸抿了拒唇,“这事儿,你自己看着怎么圆,下回太后再请曦丫头去的时候,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客气点!”
“是,母亲。”谢锦昆不敢顶撞,忙恭敬的回道。
云曦不再看谢锦昆,带着青衣匆匆往夏园走去。
“小姐,谢尚书也着实可恨,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将二夫人关起来了。”青衣愤恨的说道。
云曦冷着脸不说话,谢府这是容不下她与夏玉言吗?她不介意给谢府捅个篓子,让他们永无宁日。
二人脚步匆匆一路到了夏园里,却见夏园的几间屋里一片狼藉,桌椅凳子东倒西歪的,茶杯瓶子全成了碎片,地上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夏玉言的贴身嬷嬷桂婶与两个小丫头正在屋里打扫着,见到云曦走来,三人忙扔了手里的扫帚飞快的迎了上去。
“三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桂婶说着抬起袖子不停的抹眼泪。
云曦瞧见她脸上也有手指印的伤痕,头发散乱。很显然,她被人打了,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桂婶,是什么人打了你?我娘呢?”
她往里屋看了看,一片漆黑,没有人在。
“三小姐,是老爷啊!”桂婶哭起来,“老爷带着人闯进了夏园里,打了二夫人和老奴,还抢走了三小姐的生辰庚贴。”
“老爷?”云曦眼中冷芒一闪,谢锦昆!居然打了她的娘亲?
她扶着桂婶的胳膊,“老爷为什么要抢我生辰八字?”
“还不是为了小姐的婚事啊,老爷执意要将小姐嫁到安家去,想必那写有小姐生辰八字的庚贴已送到安家了。”
送到安家了?
云曦扯唇冷笑,动作倒是够快的,白天时,那顾非墨与安昌都说想娶她,很显然,谢锦昆不想她嫁入顾家,也不想她嫁她给安昌,一定要她嫁给那个草包世子安强!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青衣见云曦眼中怒火腾腾,便安慰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就算小姐的生辰庚贴送到安家了,只怕到了明天早上,尚书老爷会哭着跪着求安家将小姐的生辰庚贴送还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云曦忙问。
桂婶也停止了哭泣,她擦着泪水也跟着问道,“是啊,青衣姑娘,这女子的生辰八字一旦送到男方家,有了媒妁婚书,婚姻便是成了,是不可能改的了。”
“你们别慌,因为安家已经出事了。”青衣扬眉一笑,“安强那小子正吃着官司呢,哪有机会讨老婆?”
安家出事了?云曦眉尖微拧,想着不久前,段奕带着王府的暗卫们出去了两个时辰,难不成是给安强添堵去了?
见桂婶也一脸好奇的看着青衣,云曦便转移话题问道,“桂婶,我娘呢?被老爷关到哪里去了?”
“老爷将二夫人关到祠堂里去了,唉,这么冷的天,二夫人在那阴冷的祠堂里呆一晚上的话,第二天准会生病啊。”桂婶抹着泪叹息着。
云曦心中冷笑,谢锦昆竟然如此无情无义?非得送走夏玉言唯一的女儿?
想当年,要不是夏玉言委身嫁给他,他那亲生的爷爷只怕会烂死在床上了。
谢锦昆没有过继到谢老夫人名下时,家中家徒四壁,他又只知道闭门读书或出门拜访德高望重的学者,一门心思扑在如何高中上,对家里不闻不问。
爷爷病得爬不起来时,多亏了刚进门的夏玉言忙进忙出的侍侯着,才没有让老人活活饿死和死得邋遢。
反观谢锦昆呢,夏玉言过门的当年,可谓是谢锦昆最春风得意的一年,累赘的爷爷终于死了,娶了会做家务的娘子,得了谢老夫的青睐入了谢氏长房的族谱,又娶了东平侯府的庶女安氏,一飞冲天,山鸡变成了凤凰。
他便开始肆意的践踏糟糠之妻了。
云曦安慰着桂婶,“桂婶,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老爷任意的欺负着二夫人的,我现在就去看她,将她接回园子,就有劳桂婶将园子清扫干净,让二夫人回来好休息。”
“三小姐,清扫院子是老奴的份内之事,小姐还是快去看看二夫人吧。”
云曦点了点头,与青衣一起出了夏园,见四处无人马上问青衣,“青衣,你说安家会出事?倒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你们主子在后面做了什么手脚?”
“小姐,难道你想嫁到安家去?”青衣眨眨眼问道。
云曦嘴角扯了扯,青衣故意的卖关子,越发让她好奇,“你这丫头明知故问,快说,安家是怎么回事?那东平侯夫人也不是善类,会让你们轻意的算计她的宝贝儿子?”
青衣嘿嘿一笑,“这叫坏事做尽,半夜自有鬼敲门,那安强欺负一个唱曲的女子,女子自杀死掉了,正好被过路的主子看见了,便跑到顺天府报案,小姐你想啊,主子亲自报案,那顺天府还敢偷懒?连夜就去抓安强去了呢!”
原来有这么一出?云曦冷嗤一声,“果真是大事呢,安强蹲了牢房,哪怕谢锦昆想我嫁过去,要面子的谢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了。”
“所以啊,小姐你就别担心了,明天一早,尚书老爷可得亲自到安家跪下来要回小姐的生辰庚贴呢!”
青衣嘿嘿一笑说道。
她说得很简单,并没有对云曦说出丽衣坊的事,因为安家出事,云曦也会知道,而丽衣坊的事却没有对她说明。
青衣讶然段奕的良苦用心,因为以云曦的性子,必然会一查到底,那时,怕是会引起顾贵妃的注意。
云曦没往下问了,想着如果真要安强蹲监狱,只怕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那安强好女色,有多少女子被他强行掳进府里去过?
有惧怕东平侯府的便服软忍受了,有不服都没逃过安夫人的手掌。
一个小小的唱曲子歌女会将安强扳倒,只怕里面还有不少文章。
但青衣说话时眼神乱闪,一定也是瞒了她别的事情,大约是段奕不想让她知道。
青衣手里拎着个小灯笼走在前头,云曦走在后面,很快的,两人到了谢家祠堂。
看守祠堂的还是那个赵嬷嬷与来贵媳妇。
两人一见青衣与云曦来了,吓得赶紧站起身来,不住的陪笑脸,“三小姐,青衣姑娘,老奴们可没有怠慢二夫人呢,不信,你进去问问二夫人。”
“将门打开,让我们看了二夫人再说。”青衣木着脸,抬了抬下巴说道,她没费什么力气的将两个婆子收拾了,两人到此时还心有余悸。
“好的好的,这就开门。”赵嬷嬷几步跑上前,从腰间取下钥匙将祠堂门打开了。
云曦当先走了进去,最里面的那排灵位前的蒲台上,正跪着夏玉言。听到门吱呀开启的声音,她忙转过身来,“曦儿?”
“娘,你怎么跪着?是父亲让你跪的吗?”
云曦心中的火噌的就起来了,关着就罢了,还让娘跪着?
夏玉言却是一脸欣喜的将她搂进怀里,“曦儿,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太后能为难我什么?”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倒是娘,父亲有没有打你?为什么还让你跪着?”
“曦儿,你爹没有让娘跪,是娘自己要跪的,娘在求谢氏的列祖列宗保佑你哥哥还平安的活着,保佑他能有一天回到娘的身边。娘今天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没有将你的生辰庚贴护好,娘在忏悔呢。”
夏玉言说着说着又哭了,“其实娘很想离开这里,但是又想到假如你哥回来了,发现我们不在怎么办?他不是更无助么。”
云曦没说话,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失踪了十五年了,存活的几率能有多少?只怕早不在世上了吧。
但她不敢这么对夏玉言说,只安慰道,“娘,不用担心,父亲不会将女儿嫁到安家的。”
“为什么?谢安两家要结亲,可是说了好久了,连老夫人也点了头,是不可更改的事了。”
“总之,娘,你不要自责了,父亲会后悔的。女儿也不怪娘。”
谢锦昆带着一众仆人到夏园搜园寻找东西,夏玉言一个妇人哪里拦得住他?
况且,夏玉言的脸上还有一片划痕,想必挨了不少巴掌。
云曦的眼中戾色翻腾,谢锦昆如此冷情的对待她们母女,她也不会客气。
正如青衣所说的,谢锦昆将云曦的庚贴送到安家后,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他在次日上朝时,在宫门处遇到了顺天府尹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