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二更天时回了谢府。
时间如此晚,却无人敢说她,二夫人已与老爷和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府里,她如今只是客居的身份。
再加上是老夫人发的话,放敢针对她?
青二将马车直接赶进了府里,停在马厩里。
云曦与吟霜回到曦园的时候,发现院中多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马上一顿,同时伸手将吟霜一拉。
云曦嘴角扯了扯,忍不住好笑的轻咳一声,然后,她袖中的银链子飞快地一抖,朝树上那人卷去。
树上的人却先一步跳了下来。
那人黑着脸朝云曦紧走了几步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看看已经是几更天了,居然还跑到外面去?一个姑娘家,成什么样子?”
“大哥,你几时来的?怎么坐在树上?”云曦笑嘻嘻地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进屋来坐吧。”
想着谢枫一直蹲在树上等着吓她,却被她先知道了,心中不免好笑。
谢枫由着她拉进屋里。
曦园的丫头不多,三个丫头就有两个在夏园,一个跟着云曦,因此,屋里连个值夜的人也没有。
谢枫的眉头一皱,眼睛朝四处看了看,说道,“仆人太少了,等咱们的新府邸建好,一定给你多配些仆人。”
“我觉得她们几个就很好,倒是娘那里多安排些人给她。”
谢枫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屋里一片漆黑,吟霜连忙点了烛火。
她发现茶杯茶壶都是空的,便走到一侧的耳房里升炉子煮茶去了。
谢枫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来,看了一眼云曦后说道,“我去看了娘,她虽然没有说,但那脸上有明显的手指印,显然是被打了。你应该这么做,娘没有必要再在这里住下去。”
云曦说道,“不和离,他二人便一直是夫妻,相公要进妻子的房,其他人等自然得回避,他却借着相公的名义打娘,这种事,发生第一次,就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谢枫点了点头,“所以,对于这件事我不反对。”
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枫便出曦园。
——
谢枫在谢府里绕了几圈后,又到了百福居。
但他没有进去,而是轻飘飘的落在屋顶上。
他的眼睛看向一个方向,手指一弹,几颗石子飞快的射了出去,一株树上跳出一个人来。
但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接二连三的连发。
树上跳出的人,忙得手忙手乱,狼狈不堪。
紧接着,谢枫又飞身朝那人跃去,手中折了一只树枝直刺那人的胸口。
那人大吃一惊,慌忙拔剑来迎。
树枝舞动间,那人的剑使终没法摆脱谢枫的进攻。
谢枫忽然轻笑一声,“张龙,你的剑术如此不惊,还想护着老夫人护着谢府?倘若有个同我一般强势的高手进了府里行刺老夫人,你可怎么办?”
随后,谢枫手中树枝一收,洒然立于墙头。
张龙与谢枫博杀,全程都是在防守没有一招是进攻,惊慌之下已是一身的汗水。
他沮丧的朝谢枫拜下,双手抱拳高举头顶,恭恭敬敬的说道,“请枫公子赐教!”
“赐教么——”谢枫的唇角微微一弯,“好,正好本公子今晚也无事,不如教你几招剑术。跟我来。”
谢枫的脚尖轻点,几个起落间,人已到了府外。
张龙随后跟上。他的剑术只是一位普通的剑客教的,他擅长的只是拳脚。
但武者,光会拳脚并不算强,万一遇到对方持有兵器就会吃大亏,对方可攻可守,而自己只有死防没有招架能力,这可是大忌!
他见谢枫的武功不弱,看那招式似乎出自传说中的雪山门,而对方又肯指点他,心中大喜,马上跟了上去。
这时,云曦与吟霜悄悄的从暗处走出来。
吟霜小声说道,“小姐,枫公子的调虎离山计成功了,这府里,也就只有张龙的武功最高,咱们动的又是库房,他肯定得暗中盯着,眼下他走了,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云曦点了点头,“嗯,走吧。你去夏园看看,我去库房。”
“好。”
两人在朦朦的夜色里分开行动。
吟霜换了身婆子穿的衣衫后,最先到了夏园。
夏园里寂寂无声。
她没有向往常那样纵身一跃就跳下院内,而是扔了一根绳子到院墙边的树上,用着最拙劣的爬墙办法,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再笨拙的跳了进去。
她强有力的落地声,将夏园门口两个守夜的婆子惊醒了。
耳房里,很快就传来二人的说话声,“刚才是什么声音啊?是不是有贼啊?”
“不知道,哎呀,这半夜三更的,那人会不会有刀?”
“怎么办?要不要喊人啊?”
“先准备一根棍子,万一喊不醒主屋的人,那贼人要打咱们的话,咱们也有个武器防身。”
“说得对,快快快,找棍子。”
两个婆子忙着点灯,穿衣,找棍子。
而吟霜已经跑进了夏玉言的里屋。
“夫人,是我。”吟霜朝床上的人小声地说道。“没吓着您吧?”
“没吓着,你快忙你吧。”夏玉言睡了一下午,再加上有心事,晚上根本睡不着。
她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今天晚上闹一闹,她明天就会离开,此时的心情又兴奋又紧张。
兴奋的是,她再也不用看府里人的眼色了,紧张的是女儿与儿子的计划会不会失败?他们会不会被发现而有危险?
吟霜见她睁大双眼紧张的看着自己,便安慰她说道,“夫人不用担心,枫公子的武功高强,已经引开了府里的暗卫,小姐那里不会有事,夫人不用担心。”
“……好,你们可得小心,安氏的手里也有人。”
“奴婢们会小心的。”吟霜说道。
同时,她的手飞快的在屋中翻动着,什么柜子,抽屉里,花瓶里,全翻乱了。
待听到园子里那两个守门的婆子的脚步声传来后,她向夏玉言摆了摆手,快步朝外跑去。
却不是跳墙,而是迎面朝婆子们跑去。
婆子们看到她,轮起棍子就打,吟霜假意的尖叫一声,手中一个什么东西掉了,然后抱着头落荒而逃。
一个婆子去追吟霜,一个婆子往主屋跑,边跑边喊,“不好了!夏园进贼了!”
不多时,整个夏园的人都被叫醒了。
很快,主屋和一侧仆人们住的屋子里都亮起了灯。
青衣与青裳两人一边走一边系着衣衫带子。
青裳佯装惊愕地问守院子的婆子,“嬷嬷,出什么事了?”
“姑娘,有人进了夫人的屋里偷东西,老刘家的追那贼子去了,姑娘快看看夫人屋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有人从地上捡起一个镯子说道,“这儿掉了个东西,有点眼熟啊。”
“啊,是那贼子掉的!”守园的王妈妈说道。
青衣说道,“嗯,这是证据,王妈妈晚上表现得非常好,没有让贼子更进一步的得逞,反而是落荒而逃,交给你保管好了,待会儿,抓到了贼子,咱们一并请老夫人定夺。”
王妈妈被青衣一夸奖,兴奋的说道,“老奴自当保管好贼子的证据。”
青衣又对青裳说道,“你快到夫人的屋里看看,我带几个人一起追贼子去。”
“好,我去看夫人了。”青裳进了里屋。
青衣招手叫过几个粗使丫头,朝着王妈妈手指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老刘家的追得气喘吁吁,吟霜见青衣带着人追上来了,朝她打了个手势朝东园安氏的聚福园而去。
“青衣姑娘,前面那人往大夫人的园子里跑去了。”老刘家媳妇喘息说道。
青衣点了点,道,“追上去看看是谁,可别让她们再害了二夫人。”
“好,追——”
几人一直追到聚福园,吟霜又扔去一根绳子从院墙里爬了进去,爬的时候,还不忘“掉”一只鞋子在墙根下。
老刘媳妇捡起鞋子说道,“青衣姑娘,那人的鞋子掉了,咱们可有证据了,走,上门讨要说法去!”
以前二夫人怕大夫人,西园的人也跟着害怕。
大夫人安氏掌着家,得罪她便是自绝生路。
如今二夫人已和离,所用钱物不再受谢府的管控,况且她身后还有个老夫人挣着腰,因此,夏园的人如今底气也足,便不将安氏的人放在眼里了。
几人与青衣怒气气冲冲的跑到聚福园的门口大声的喝骂起来。
聚福园的人见她们来了,也不顶嘴,任她们叫嚣着,就是不开门。
因为此时安氏与江婶并不在园子里。
而夏园的人又说是园子里的哪个嬷嬷到夏园里偷了东西,一定要进园搜,这不是让夏园的人看出有情况吗?
因此,聚福园的人说什么也不开门。
“不开门是不是?不开门,咱们就到老夫人那里评理去!”老刘媳妇恶狠狠的说道。
聚福园的人不理她们,等夏园的人到了老夫人那里,大夫人与江婶已经回来了,看她们还告什么?
老刘媳妇与青衣以及四五个大丫头又一起往百福居而来。
几个人还没走进百福居,青衣首先扯着嗓子喊道,“求老夫人做主!大夫人的人进了夏园偷窃,奴婢们要抓贼人,大夫人却不让人开门,包庇贼子!”
声音叫得响亮,将已经睡着了的老夫人叫醒了。
“出什么事了,林嬷嬷?”谢老夫人伸手扯开帐子对外喊道。
林嬷嬷掌着灯小跑着走了进来,“老夫人,是夏园的人,说是大夫人的人进了她们园子偷东西,但大夫人包庇贼子,关了园门不让夏园的人进去抓贼!”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老夫人掀起被子坐起来,没有睡好的脸上,明显的显着怒意,“快服侍我穿衣!我看看这是谁吃了豹子胆了,敢在府里公然行窃!”
老夫人的冷喝声,加上夏园的仆人的惊呼声,很快,将整个百福居的人吵醒了。
个个都在议论纷纷这件事情,大夫人的仆人怎么会到夏园里行窃呢?
“看看夏园里少了什么?”老夫人已穿戴齐整走到正屋里坐下。“二夫人正病着,这是趁火打劫吗?她与老爷已经和离了,倘若还丢了东西的话,这事儿传到府外,人们会怎样议论咱们?会说是咱们容不下她,她才提出和离的!倘若抓到那个偷盗窃的直接给我打死!”
大丫头金珠走出来说,“奴婢这就去二夫人那里看看。”
青衣等人将“贼子”掉的鞋子交林嬷嬷,林嬷嬷拿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黑着脸,“有证据,就不怕这人跑掉!”
那鞋子是安氏身边的贴身嬷嬷江婶的,青衣暗暗扯唇一笑。
金珠刚刚走到院子里,又见夏园的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来了,“老夫人,贼子趁着二夫人睡着后,在屋里翻腾了一番,还将重病的二夫人又打晕了。”
谢老夫人厉声喝道,“你们都是睡死了吗?怎么让人跑进了夏园?”
婆子由她骂着,低着头不敢吭声。
骂了几句后,愤恨说道,“去夏园看看二夫人。”
又想到夏园的仆人一向都配置得少,贼子进了园子里偷盗,却也不能完全怪夏玉言,她自己的园子里有护卫守着,不是还让人烧了灵堂吗?
如此想着,又恼恨谢锦昆的不作为,便心生闷气不再说话,一路往夏园走去。
青衣等人跟在她的身后,也往夏园走去。
夏园里,果然如仆人说的一样,一片狼藉,夏玉言的头发凌乱。
“言娘,你看看丢了什么东西。”谢老夫人一进门,就开口问道。
“老夫人,言娘有错,没有看好钥匙,锁着库房的钥匙被人拿走了。”夏玉言坐在床上擦着泪水。
“什么,库房的钥匙丢了?”谢老夫人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声,又看到夏玉言那被锦昆打得肿起半边的脸,愤恨说道,“要不是那个不孝子打了你,你也不会昏睡,也不会弄丢钥匙,这事不怪你,眼下,大家赶紧去库房看看东西少了没有。”
“是,老夫人。”夏玉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桂婶忙着过来给她穿衣。
一行人快步朝库房走去。
……
安氏与江婶将自己放在府里的仅有的几个眼线全部召集了出来。
安氏压低了声音说道,“待会儿我去祠堂那儿,你们千万不要放任何人过去。谁去都给我打晕了去,老爷都不例外。”
“知道了,夫人。”
成败就此一举,安氏也不敢大意。
这府里,虽然被夏玉言弄走了不少她的心腹仆人,但她也留了一手。
平时做着最差的活,做最不起眼的差事,其实大部分是她的人。
她明面上不敢对那些人好,但暗中却一直用钱养着。
此时,便是她用兵一时,婆子十个,男护卫十个,个个都身强体健。
安氏吩咐好了后,这才与江婶悄悄的往库房走去。
但她却不知道,她刚离开,被她派来守着库房门的二十个人,正被朱雀一个一个的打晕,然后拖入到暗处藏起了起来。
安氏浑然不觉,与江婶放心的往前走着。
谢家老夫人为了对执掌中馈之人加以警醒,而将库房设在祠堂的一旁,拿了库房的东西,必须得经过祠堂才能走出去。
如果是贪图府里银钱的,在经过祖先的牌位时,是必会心生愧疚。
但这点对安氏一点也起不到作用。
她只知道,没了银子,她的儿子就会没命。
月色惨惨淡淡,地上的小道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但她们都不敢点灯笼。
两人脚步匆匆地来到库房门前。
安氏掏出钥匙,轻轻的扭动了几下,锁开。
她喜得心头狠狠地一跳。
她对这个地方不陌生,府里需要大笔钱物时,会与几个管事以及帐房一齐进来,一边取钱一边做着记录。
哪怕是掌家夫人也不可以单独来这里。
因为老夫人担心他们会做假。
安氏抬脚走了进去,江婶则是将门掩好了守在门边上。
库房不大,只有两丈见方,一间普通屋的大小。
安氏的手里捏着一只,用一层布包裹,藏了一半光亮的夜明珠。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一个大柜子的边上。
柜子上有暗扣,她赁借记忆打开了柜子,里面装了满满一柜子的金银元宝和银票。
元宝这些东西不方便携带。
她便只捡了银票,数了数,有十万两的金额后,她又将柜子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看看和原来的差不多了,便向守在门边的江婶挥挥手。
两人一齐走出了库房。
江婶将锁往门环上挂去,正要锁起来时,哪知头上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眼皮一翻后身子朝一边倒去。
安氏一惊,伸手忙去拉她。
然而,有人也走到她的身后,抡起了一根棍子。
安氏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了。
那人将棍子扔得远远的,将手伸进安氏的怀里,取出了一包银票。
她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
“你可知拿了的就要还?”云曦的唇边浮着冷笑,“我说过,我会让你慢慢的陷入绝境,慢慢的被人折磨而死。”
收好银票,她又将袖内的一个小布包放进了安氏的袖子。
然后,她将那库房的门打得大开,又进到屋里翻腾一番,随手抓了一把银票在手里,将几个箱子的盖子都打开来。
这才走出来将一些珠宝银票塞入安氏的怀里,做好这些,她才走出来朝江婶狠狠的踢了一脚。
等江婶正悠悠的醒转过来时,她飞快的往暗处一闪,躲了起来。
江婶迷糊着揉了揉后脑勺,看到倒在一旁的安氏,她赶忙飞奔的跑过去。
“夫人,你怎么啦?”
安氏被她摇醒,摸了摸疼痛欲裂的后脑勾,怔怔的看着江婶。
这时,她发现库房的门还没有关,马上低声地喝道,“你做死啊,还不快点关起来!难道等着有人来逮住咱们吗?快点,只要咱们走了,那夏玉言就会落一个看管不当的罪名。她想平安离了府里,没那么容易!”
“锈娘,半夜三更的,你在这库房里做什么?言娘都与锦昆和离了,你居然还容不下她?还想来个栽赃陷害?想不到你的心思居然是如此的歹毒!”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安氏与江婶双双吓了一大跳。
安氏的腿一软,几乎要倒下去。
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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