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停职的第七天,我做了一梦。
林悦正细心的护理着一盆从买回来就被我随手扔在窗台上的蕨类植物,带着清晨白露的笑。我悄悄的走过去,他转过身来,笑和温柔都无可避免的蔓延到我的眼睛上,肩膀上。我踮着脚尖等待接吻,身体却像失去了重心一样跌进了一个巨大的黑窟窿里。
猛然睁开眼,我正躺在浴缸里,窗外阳光刺眼。
七天前我在看到余天之后就连夜抱着那两个关于他的大纸箱子放在教堂门前。
六天前淳子在电话里第一次拒绝了我一起去逛街的邀请,她大概是生病了,声音含含糊糊的特虚弱。
五天前林竟发来一段视频给我。画面里的他对着电脑显示器指点江山,原来这小子高中时就是个职业电竞选手。林竟还邀请我一起玩游戏,说要让我体会下什么叫被大神手把手带着飞的快感。尾音的那两个字他咬的格外清晰。
四天前下了一场大雪,我站在窗子前低头看下去,特有画面感。
三天前google完成神经外科的出科考后发了一条微博,下面是他们那一届学生的各种欢呼和吐槽,不知道谁提起了余天,接下来就有些特小女生的头像幽幽叹息怀念着。
嘿,就跟追悼似的。
我想回复点儿什么,结果脖子一僵,就再也动不了了。大概是前一晚的睡姿太拧巴,我落枕了。于是最后的这两天我都执着的卧床不起,精神孱弱且苍白。
假期就这样仓促着刻薄的结束了。
而一个小时前,我接到vivian通知我回去上班的电话,所以扑进浴缸里准备洗掉一身晦气,却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做个以上的那个,嗯,程度还算不上春梦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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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公司的时候却发现办公间里一片沉默,李小明娇弱的站在人群中间,就和那天的我一样,他身旁是两个长相耿直的保安。
“是我,我就是那个内鬼。”
我从远远的距离看到他攥着手指,和女生一样修剪整齐甚至涂了指甲油的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手掌里,应该会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
而后,他小心翼翼的垂下头,离开中心位置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气氛一阵沉默。
vivian却突然站起来,从她精致的限量款fendi里取出一小叠薄薄的白色卡片分发给每一个人,甚至是正低着头收拾自己桌子的李小明以及一直就没说话甚至没怎么抬过头的余天。
如果没有她接下来的那句话,我会以为她发的只是一张迷你体检表。可是。
“我要结婚了。”她说,脸上如少女般细腻的淡粉光晕让她看起来随和多了,“我还会离职一段时间,因为我怀孕了。”
她低下头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而婚礼请柬上的名字既不是林竟,也更不可能是余天。
短短几分钟,这个办公间的气氛在凝重和莫名其妙间虚弱的发生了转换。
当人群散开之后,我找到躲在茶水间角落里吸烟的林竟,他的眼圈被烟雾熏的微微泛红,脸颊上的浅浅的水雾轻轻的蒸发着。看到我进去后,他咧着嘴笑了下。
那个小小的短暂的瞬间就像宇宙,浩瀚又微渺,里面随便一颗石子都能轻易的左右甚至撕裂我们的生活,又或者,整个宇宙都不过是一个静置在上帝瞳孔下的透明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