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简情长叹一声,岔开话道:“薛让也是你爹的骨肉,姐姐却这般歹毒地对他,依我说,薛家人之间的仇怨多半是因姐姐而起。虽说伤了姐姐的性命是薛让不对,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就教这仇怨再由姐姐结束吧。难道一定要薛让、薛谭兄弟二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教你爹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宁?而蔻儿你,你能眼睁睁看着吗?一边是薛谭,一边是对你抠心挖胆的薛让啊。”
千蔻被说得如坐针毡。可哥哥认定的事,她何曾能更改?
“我听说薛谭已经出谷,我因而来找你,希望你也能出谷一趟,劝解他二人,”万简情又说,“就算不能使他二人和好,至少不能教他们手足相残!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办到,你若推脱,只怕日后薛家兄弟二人的性命不能两全!”
出谷的事千蔻本还在心中踌躇,如今听万简情说了这一通话,便觉得自己若再在谷里多待了一刻,就是个麻木不仁的畜牲,暗想:我本就担心哥哥文弱,不是薛让的对手。再者,若被哥哥伤了薛让,那我也于心不忍。我还是赶紧出谷去,劝哥哥不要找薛让报仇,哥哥若要生我的气,那也只能由他了。
万简情看她露出决然神色,便将她心思猜透,这时道:“蔻儿若打算出谷,不能没有个贴身的人。我这两个丫头,机灵实诚,又能吃苦,我屋里有她们,十分得力,蔻儿便挑了一个去罢。”
千蔻突然听说要送自己一个大活人,吃了一惊,这才将万简情身后的两个丫头一番打量。这两人都二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一个瓜子脸,吊梢眼,下巴又尖又翘;另一个卵圆脸,大杏眼,薄嘴皮子很利索的样子。
这活生生的人如何能收下?千蔻正想推辞,万简情又说:“除此,还有一把宝刀送给蔻儿防身。”那圆脸丫头闻言,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刀,双手持着,递给千蔻。
千蔻接了在手,出鞘来看。这短刀刀刃长约半尺,通体乌黑,拿在手里只觉轻飘飘的。
“蔻儿莫看它模样丑陋,”万简情道,“却是把落毛得过的宝刀,有个名目,叫作乌金刀。”圆脸丫头取下一根头发来从上落下,那头发落到刀刃时果然断为两截,飘落在地。
千蔻心头一动,暗想:我曾听哥哥说起过些宝刀,什么落毛即过,削铁如泥,只是从未见过。既然这万简情有这样一件东西送我,不收白不收,日后拿给哥哥,哥哥必定喜欢。
她心生贪念,想要收下,转念又想:我若收了这刀,却不收她的丫头,显得我贪她的刀子,还是算了,不要也罢。
她正要把乌金刀递回去,万简情又说:“还有一样东西给蔻儿。”那圆脸丫头又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来。千蔻打开一看,里面坐着的,竟是一枚七锦七摧兰的黄色花瓣。
“七锦兰的紫色花瓣能解蔻儿的毒,”万简情道,“想必薛谭已有安排。这黄色花瓣则能解薛让的毒。蔻儿收着,日后交给薛让,薛让心怀感激,或许就冰释前嫌了。”
根据《异草宝籍》所载,七锦七摧兰的黄色花瓣作用于右腿经脉。可那天薛让上蹿下跳,横冲直撞的,并无腿脚不便,应该已经解了毒。千蔻这般想着,将此事告知万简情。
万简情却毫不惊奇,说道:“他修为极深,若不想被你看出来,还不简单?这有什么奇怪?你把这花瓣收好,日后必然对他有用。”
千蔻听这花瓣或许于薛让有用,只得收下,但这丫头和宝刀却不便收。
万简情道:“向日你爹待我不薄,我实在不愿看到他的骨肉手足相残,教他在地底下不能平安。但我本是薛家弃奴,无足轻重,只能请蔻儿出面。我这两个丫头虽无大才,却也有些小聪明,又曾在谷外生活,凡事可以照应。蔻儿就挑一个带在身边帮你,这算是我为你爹尽的一份心。”
千蔻心想这两个丫头跟自己素昧平生的,凭什么帮自己,仍要推辞。万简情又道:“蔻儿在谷外行走,不能没个亲信的人贴身保护;若要化解薛家兄弟二人之间的仇怨,也得有个出主意的人替蔻儿排忧解难,好过蔻儿孤立无援啊。”
千蔻听她说得动听,寻思:那大柯小栀都是哥哥的人,自然诸事都听哥哥的安排,恐怕不肯买我的账,日后我要劝解哥哥时,他们两个一定不肯站在我这边的。我若能有个自己的丫头,确实不赖。况且我已将这花瓣收下,若执意不收丫头,显得我薄情寡义。不如先收一个,若不喜欢时再赶走也就是了,反正还有大柯小栀,路上也不怕她放泼。
如此想来,千蔻心下一宽,将那二人细细打量,心想:这瓜子脸的,眉眼太媚,不像个朴实勤谨之人;这圆脸蛋看上去又有些滑头,也不像个任劳任怨的仆从模样。这万简情的丫头,真是没个好的,我只好勉为其难,随便挑一个了。
她看那圆脸的丫头长得白皙周正,便将那丫头一指。
万简情道:“阿好给小姐进茶。”
那丫头喜形于色,斟了一杯茶,奉向千蔻,嘴里说:“往后阿好一定一心一意侍奉小姐,听小姐的话,为小姐着想,不教小姐受人欺负。小姐请用茶吧。”
千蔻心想这丫头小嘴倒伶俐,接过了。既已收了丫头,那宝刀不收白不收,遂将这阿好丫头、乌金刀与七锦七摧兰的黄色花瓣一并收下。
这三件赠礼一收,那真是羊羔入庖厨,自带刀与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