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宋教仁却道:“民为国之本,国家再富强对百姓有何益?即使中国如此贫穷,权贵们还是挥金如土,一掷千金。集权政府如同日本者,也是富者富,贫者贫。请问文先生,若是集权政府,如何才能保证这所集之权不被滥用?国家财富不被官员侵占?”
“无法保证。但是最终的结果无非是权贵拿大头,百姓拿小头,这总比什么都干不成一帮扯皮的好。”集权便无法制衡,失衡则必然**,这是无解之局。即使文宣部门使劲洗脑,被忽悠的也只是底层百姓而已,高层那些贵人们谁会信民族主义,怕早就搬进租界里去了吧。
“教仁还是不入会吧。”宋教仁短短几字,就把和杨锐的距离拉得极大。
“不管百姓有多穷。权贵有多富,只要国家整体的财富在增长,那么遁初所求的民主自然而然会到来。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曲折前进。先富国家,再富百姓,再改政体,这是中国民主的必由之路。”叫宋教仁进来是想说服他入会的,现在他断然拒绝,杨锐还想做一些努力。
“文先生。这样必定会再来一次革命,中国革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此反复革命。那么国家元气必定大伤。教仁投身于革命,是想建立一个汉人主导的民主国家,国家不必成为一个新的列强,只要人人安居乐业便可。至于民主分权会损失效率。那无甚要紧。别人十年能建成的事情,我们就三十年、五十年来做,没有必要在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之内就成为多么强大的国家。现在之世界,犹如春秋战国,中国应该不争,自保即可。”宋教仁显然对于复兴会的文宣看的极透,知道复兴会有领导中国争霸之意,所以才会有不争之说。
“遁初。世界现在就是弱肉强食,不多给国家抢一些地方。以中国的人口怕终有一日要资源耗尽吧。”宋教仁所说杨锐知道,但他还有别的理由。
“文先生,我这次是从日本经朝鲜到东北的,沿路感慨良多。拜日俄会战之胜,现在日本已经有吞并朝鲜之举,可这对日本百姓何益?现在在朝鲜开矿修路都是日本财阀,即使有部分农民到朝鲜垦荒,但除了一个胜利者的身份,他们和在日本之时毫无差异,照样要交税要纳粮。战争死的是百姓,得益的是权贵,这是打胜了;若是打输了,那权贵还是权贵,最终的赔款仍是由百姓来承担,慈禧对列国宣战之后,庚子赔款能让她痛心分毫?复兴会集权之说我不赞同,复兴会要把中国变成一个列强,我也不赞同,是以教仁不便入会,还请文先生见谅。”宋教仁说完便对杨锐拱手一礼,而后便告辞了。
杨锐在听完宋教仁话语之后有些愣,因为他所说的便是好久以前杨锐自己所想的,所以当这番话说出的时候他有些浑浑噩噩。只待宋教仁走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悻悻而归。
杨锐再次回到敦化已经是九月,此时美国的股市正在动荡不安,就等着后两个月股市狂跌,从而开始收网。按照谢韬甫的估计,如果哈里曼等人会履行之前购买安通长铁路股票时的承诺的话,那么这一次剪羊毛能收益四百万美元到五百万美元;如果哈里曼食言,行动并不能获得其背后摩根家族的支持,那么收益只能在三百万美元左右。
纽约不是复兴会的主场,即使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没有金融皇帝摩根的许可,乘乱玩一些花样还是很局促的,杀人放火外加焚账灭迹,要想大赚一笔还是艰难的很。毕竟,几千万的股票太招惹人眼了,能套出股价的三成便是要谢天谢地了。
杨锐在敦化静静的等着消息,这时候复兴军第一次大规模的实弹演习开始了,看着漫山遍野的士兵,他的心思又被转到演习上。因为有了军工厂,现在的演习比之前像样多了,最少橡胶弹头的子弹是可以自产的,虽然并不完全安全,但是士兵眼睛上的护具,以及五十米外的射击还是能杜绝大部分伤害。唯有炮弹、手榴弹不好弄,只能是通过随军的演习人员判定伤亡数字,虽然不无合理,但对演习的连续性造了一定的影响。
望远镜中,一队在森林里若隐若现的士兵刚刚确定好集结整地,步兵按方位展开之后,炮兵正在安装迫击炮。随着军官的口令,一枚枚实心炮弹射到对面的守军的阵地上,随着炮弹的出膛和己方活力的压制,已经落位的士兵忽然从地上爬起往前直冲,按照操典,整个队伍应该是一个梯形,但由于是山林地区,队伍就不是那么方正了。攻方来势汹汹,守军虽然在随队演习人员的指挥下判定一些‘伤亡’人员不得不退出战斗,但仍有许多人站起来迎敌,毕竟是没有真实的炮火,两军的白刃战没有完全的一边倒,杨锐只看到好几个士兵刺刀拼着拼着就扭打在一起了。
“不会伤着人吧?”杨锐问向旁边的齐清源,这是他的部队;他是红方。
“不会!”齐清源模样变了一些。人还是之前那样俊秀,不过嘴唇上留了一道胡子,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这一次他力邀杨锐在他这边观战的。
“不会。所有士兵都告诫过了。自己要是被对方制住了要害,可以喊停退出战斗。”齐清源有两年没见杨锐了,只觉得先生变了,眉头比以前皱的深多了,像是有永远化不开的愁。
“那就好!”杨锐闻言眉头松开了一些,又看着身边的炮兵团长程志瞂,开玩笑问道:“现在只配迫击炮。不会到时候后膛炮不会用吧?”
“不会!”程志瞂朗声道。“部队那些后膛炮一直在做实弹射击训练,同时练习各种炮术。”
“哦。炮弹哪里来?”杨锐奇道,据他所知缴获的弹药也就是几百每门。
“之前是从俄毛子那边买过来。后面军工厂开了,就可以复装一些,今年开始75mm的炮弹也可以自产了。”程志瞂解释道,迫击炮虽有。但是后膛炮也不能丢下。所以他这个两年一直在绞尽脑汁训练炮兵。“演习结束有将有炮兵战术操练,届时请长官莅临。”
见程志瞂说的这么有底气,杨锐却笑了。他对炮兵是极为重视的,炮兵就是步兵的胆,这个胆威力虽大,但是却要细致操作,训练一批合格的炮兵比训练一批合格的步兵难多了,因为炮兵是技术活。而不是体力活。随着火炮射程的增加,二十世纪初期是火炮从直接瞄准逐渐转变为间接瞄准。日本当时千辛万苦攻占二零三高地,就是要取得一个火炮观测点以炮击旅顺港内的俄**舰,为了这一个观测点,他们死了几万人。
在以后的战争中,谁有更精准迅猛的火炮,那么谁就能压着对方打,堑壕工事只是减少炮火对士兵的杀伤,但没有哪支部队敢面向炮火进攻或者防守。为此,在迫击炮下部队的同时,后膛炮被杨锐全部集中上来,这些费劲心血弄来的后膛炮,全部用于炮兵训练,同时,由后世所知的密位制和各种只有名称但是却不知道具体办法的炮兵战术,被杨锐提了出来,把诸人的吓的一跳。
其实密位制在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是极为前的,现在德国人教的炮兵测距度量用的还是度和分,根本不会细致到用六千四百个密位去度量,这种分法虽然在上个世纪中就被人明了,但真正运用到炮兵战术上,还是要等到一战中期的法国人。除此以外,复兴军的火炮射程都很短,迫击炮不提,即便是后膛炮,也只有俄军当初败退的时候弄来的一门15omm攻城炮,其他则都是76mm野炮和山炮,这些火炮的射程并不太远,所以间接瞄准并不很有用。
面对炮兵和参谋的质疑,杨锐力排众议,强力在部队推行间接瞄准,禁止直接瞄准,同时从沪上抽调叶耀元、崔朝贵这两个算是中国当代有名的数学家派到炮兵部队,除了研究炮兵间接瞄准射击技术,教授密位计算方法、制定射表,同时还钻研各种试射方法和炮兵战术。很快正弦、余弦,阿尔法、贝塔,这些专业术语就把炮兵军官给绕晕了,天天做数学题的结果便是有一些人想申请转岗到步兵部队,可杨锐之前就想到了这些兔崽子们会逃跑,老早下令学不出来的军官下到基础去做小兵,如此相逼之下这些人的脑袋里硬是塞满了各项公式,不过幸好公式不多,算来算去就这么几个,最后大家都算是过了关。
炮兵推行密位制,除了在炮兵军官脑袋里加了一堆计算公式外,自然对于测绘和军工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地图测绘要更加严谨,因为在没有参数的情况下,炮兵只能是对图作业;同时对火炮稳定性及弹药均一性的要求也大大提高,因为更高的精度只能是来自更精确的装药和更准确的火炮。迫击炮及迫击炮弹的生产因此也做了大规模的改进,方向、距离公算偏差在不断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