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那满是伤疤的胸膛露了出来,道:“咱们走镖的,就是在刀口上过活,咱李老三闯荡那么多年,一笔买卖也没有丢过,有一会在口外,一百来个胡子把镖队给围了,兄弟们都说算了的时候,咱也不撤旗,硬是把镖给护住了。
农友们,李老三走镖实诚,做议员代表大家说话也实诚。今儿这河间府竞选,兄弟就想出来给大伙办些好事,这虽不是走镖,但要做的一点也不比走镖容易,咱要是当选,就要去京城告诉皇上,告诉皇上当今的百姓有多苦,还要求皇上下旨把咱们大家伙的租子减一减,把那些个捐都给废了,好让大家伙过回以前的日子,大伙说好不好?”
看着那些蓝衫黑裤、紧贴在一起的农会,袁世凯恍惚间只以为那是甲午时的东洋兵,以致那泥腿子说什么他都没听见,只等下面那些‘东洋兵’齐声叫好的时候,袁世凯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东洋兵,不是义和拳。是 另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种东西有东洋兵的纪律,又有义和拳的冲劲。真要是造起反来,绝对要比义和拳难对付百倍。
他楞楞神之后,不客气的问道:“咱们的人在哪?死了吗?”
他言语粗鲁的只让身边的人一震,段芝贵道,“大帅,咱们的人应该在县城里头,怕是没有下到这边集市上来。”
听闻自己的人在县城里头。袁世凯心倒是死了,他看着那农会好一会才道,“遁初。你看这局面,咱们怎么办才好?”
“袁公,我思前想后了好久,这竞选要赢。除了口号要实实在在之外。人也要实在,不能坐轿子,不能穿长衫,不能‘之乎者也’,反正百姓是怎么样的,我们推出去的人也必须是怎么样。之前那些老爷们,我看都得换人,换成和百姓一模一样的人。”宋教仁道。
听闻宋教仁如此。杨士琦段芝贵心中一惊,但袁世凯却明白他意见的正确性。又问道,“这还有一个多月就投票,时间上来得及吗?”
“来得及,袁公。”宋教仁早就想好了对策。“乡下的百姓分不清谁是谁,比如这个李老三,静海这边是这个模样,可隔壁的青县则可以是另外一个模样,反正只要名字仍是李老三便好,到时候投票,大家投给李老三就行,只要是这个名字,对不对人无所谓……”
“遁初,你可是要找十多个‘李老三’在河间府讲演?”杨士琦眼睛一亮,最先明白宋教仁意思,捻着胡子思索起来。
“正是此意。现在对我们来说就是时间太紧,河间府十县一州,全跑一遍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像唱戏一样备几个替的,那问题就解决了,只要他们说的都是一个名字即可。”宋教仁道,“现在的难处就是要找到和百姓一样的人有些难处,国民党以前开会的会员,大多是读书人,不说站在猪笼上,就是下到集市都是不成的……”
“遁初,这个就不要担心了。”宋教仁的难处在袁世凯看来不值一提,“不就是找人吗?北洋军里面这样的人多的是,等会儿我就让人去军中挑几个又是当地、又能说会道的出来,一个选区弄他个十几个二十个,各处的集市都讲演几遍;还有他们组建农会,我们也要组建农会,他们说减租减息,咱们也可以减租减息,捐税的也按他们说的,全部废了,农税只十二收一,绝不另加……”
“大帅,咱们要是和复兴会一样减租减息,那些士绅们……这可是有辱斯文啊。”杨士琦听袁世凯这样决断,不得不提醒道。
“都这个时候了,什么斯文不斯文的,关键是要把咱们在直隶的位置给保住,不然省议会里都是复兴会的人,给我们看脸色怎么办?”袁世凯反问道,“那些士绅老爷们,也就放一放吧,顾不了他们了。”
“是啊,杏城兄,现在是比谁人多的时候,不讨好这些泥腿子,大选我们一定失利。”张一麟也是如此道,他一见李老三讲演的场面,就感觉这次竞选自己这边估计要输定了,现在好不容易想到了用替身的办法,那就要应该去试一试。
国民党直隶竞选的事情就这么的定下来,袁世凯还没有回直隶,他的命令就快马传到了天津,而后,北洋那几个镇里面的马队,连夜按照选区,每个选区挑出了十多个能说会道的士兵,这些士兵一旦挑出,宋教仁就忙的教这一百多人怎么讲演,怎么亲民……,七八天之后,这些脱下军装的士兵就骑着快马,一身短袄的直奔直隶各府,国民党更改之后的竞选,又从新的开始了。
竞选的事情忙完,杨士琦等人才开始说国民党名誉总理孙汶的事情,和袁世凯预想的一样,宋教仁的意思是看孙汶出不出庭,如果他一直呆在日本不回国出庭,那么把孙汶开除出党黄兴等人就无话可说了;要是他回国出庭,那就看大理寺怎么判,要是有罪开除出党也很正常,要是无罪那就不能开除了。如此的决定,开不开除孙汶扔不确定,可复兴会既然会状告孙汶,这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吗?
袁世凯、宋教仁等人想着的问题,身在日本的孙汶等人也在想。大雪飘飞的东京,犬养毅正在红叶会馆宴请孙汶。
国内宋教仁毁党造党之后,孙汶的影响力就与日俱减,复兴会那边依然如之前那般不客气,无处可去的他只好再次来到日本,以求获得支持。孙汶打算的完全正确,陆军元老山县有朋确实不甘心就如此停战,奉天之战在陆军诸人看来完全是己方占优,要不是辽河太子河突发洪水断了后勤,那战争的结果犹未可知。奉天复兴军虽然人多,但久战之后弹药自然会匮乏,到时候只要海军封锁安东港便可断了他们的军火来源,这虽然会和美国交恶,可和满洲的胜利比起来,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陆军的莽撞并不符合新上台西园寺打算,作为一个国际派,西园寺想的是如何体面的结束战争,他认为桂太郎开战只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满洲重要,关内的市场也同样重要,而复兴会没有不承认日本在满洲的利益,现在满洲一开战,不但满洲的收益没了,关内市场的收益也没了,特别是天津不许开战,长江不许派兵的情况下,就是把满洲全部占领了,对于日本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因此,中日在奉天的冲突不管有没有英美等国的压力都要停止,当然,如果中国对于停战有急迫心理的话,那么战场上没有得到的东西,谈判桌上同样可以得到,却不想谈判一开始,复兴会就强硬的让双方就下不了台,最后在列强的调解下才开始正式谈判。一个月的时间,十五次谈判,和谈是完成,但日本只拿回了一些小利,赔款什么的是一分钱没有。可即便是这样,大陆派除了挑动浪人们再闹了一场之外也没有能够改变这个结果,毕竟,这个议和案是英国压着日本接受的。
犬养毅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着孙汶,这不以中国政局的变化为转移,也不以孙汶信奉什么主义为转移,他要的只是让孙汶给中国政府当局捣乱添堵。暗香浮动、温暖异常的宴会厅,内田良平拍了拍了手,舞着的艺妓都躬身退了下去,犬养毅放下筷子,和蔼的笑笑之后道:“孙桑,您为革命奔波十六载,今日贵国革命终于成功,您如今却被排斥在政府之外,这样的结果真是让壮士寒心啊!”
犬养毅本来就是一个言辞尖锐犀利的人,两句话就说的孙汶脸色一变,但不想把自己的怨恨表露的那么明显,孙汶定神道:“功不必自我成,名不必自我居。当初文决心革命,是因为看到国民饱受欺压,满清政府崇洋媚外,如今杨竟成再多不好,他也还是把你们日本军队打退,更在不赔款的情况下让你们不得不撤军,这就是我佩服的他的地方啊!”
孙汶的反击亦是锐利,一番直揭痛处的话,除了老谋深算的犬养毅哈哈大笑的掩饰不满之外,其他如头山满、内田良平、户山光、未永节等都是一脸愤怒,在他们看来,中国的国民性本身就是奴才性格,只要强硬,那就必定会妥协,现在西园寺撤兵居然没有要到分文赔款,简直就是背国,一个真正的日本国民是绝不会接受的。
屋子里的气氛不好,犬养毅夫人见此微笑的对着孙汶旁边的女人道:“孙君住的地方冷吗?今年的雪要比往年大不少啊。”
“谢谢夫人关心。我们住的地方不冷。”女人偷看旁边的孙汶一眼,很是知趣的回话。
“哦。真是抱歉,”犬养毅夫人低头道,“刚才孙先生介绍的时候忘记您的名字了……”
“哦,没关系。”女人回应的笑,“我姓宋,夫人您就叫我霭龄吧。我是孙先生的英文秘书,以后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