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浅青色发带,身量纤细,却不是陆文远是谁。此时正背对着殿门,倚在廊下的立柱上低着头打瞌睡,衣领间露出雪白的一段后颈,引人遐思。
朱时泱不自觉地贪看住了,却见陆文远听到自己开门的声音,业已转过身来,睡眼朦胧地看了自己一眼,就要屈身下跪。
朱时泱莫名心里一软,伸手扶住了他,道:“夜深露重的,陆卿怎么在这儿呆着?”
陆文远道:“微臣将察克哈苏转移到延庆殿之后就回来了,本想在这等等消息的,却不想睡着了,请皇上恕罪。”
朱时泱笑道:“这却是何罪之有。陆卿既困倦,便进殿来歇上一歇吧。”
陆文远惶恐道:“皇上寝殿,微臣怎敢……”
朱时泱却打断他的话,执了他的手笑道:“朕要你进,你进来就是。”硬是将陆文远拖进了殿中。
陆文远进得殿来,慌得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与朱时泱在榻边坐了叙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好在不多时,锦衣卫来报,果然抓住了刺客,已暂时押至东厂诏狱,只等明早天一亮,便送与察克哈苏处置。
朱时泱点头称好,对陆文远笑道:“如此,察克哈苏在京的安全就算是保住了,那赤兀良再想进兵大明,恐怕也找不到借口了。这都是陆卿的功劳啊。”
陆文远淡淡一笑:“都是皇上决策英明,微臣何功之有。只是皇上有没有想过,此番察克哈苏在大明境内是安全了,但一旦回至瓦剌,重新被赤兀良掌控,恐怕还是逃不了一死。”
朱时泱悠然道:“那便跟朕毫无关系了。只要他没死在大明境内,不被赤兀良找到借口进兵就行了,至于其他,朕才懒得管那么多。瓦剌与大明那么多年的宿怨,太宗皇帝就是在亲征瓦剌的途中病逝的,如今察克哈苏被赤兀良谋反,也是他的报应,朕肯救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了。”
陆文远道:“皇上此言差矣。赤兀良若想进兵大明,恐怕不是一个借口就能阻止的。这个借口没了,还有下一个借口,只要他有心找,我们必定防不胜防。此番他胁迫察克哈苏的计谋被识破,也许能暂缓他对大明用兵,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朱时泱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那依陆卿来看,朕应该怎么办?”
陆文远道:“如今能保大明边境平安的唯一办法,就是阻止赤兀良掌权,他没了兵权,自然就无法引兵犯境。而要阻止赤兀良掌权,察克哈苏就绝不能死,因为只有他在,赤兀良才无法名正言顺地登上汗位。”
朱时泱道:“照你这么说,朕还得一直保护他不成?这在大明境内尚行得通,可他回到瓦剌,又当怎么办?”
陆文远道:“皇上宜派兵助他平反,镇压赤兀良。如此,察克哈苏重新掌握军政大权,那些边境的屯兵,便不再听赤兀良调遣了。”
朱时泱皱眉道:“这不是养虎为患吗?蛮夷寡信,察克哈苏掌权后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又当如何?”
陆文远道:“不会。察克哈苏本是必死之人,蒙皇上相救方保住性命,如今再派兵助他平反,乃是帮人帮到底。皇上如此不计前嫌,察克哈苏只有更加感激的份儿,如何会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呢。若真如此,只怕也不配为人了。”
朱时泱深以为然。
三日后,察克哈苏起程返回瓦剌。朱时泱派五百亲兵随行保护,一直送至瓦剌边境,又亲自修书一封,命西北镇远将军领兵五万,助察克哈苏入瓦剌境内平反。经过三天三夜的战斗,终将赤兀良斩于阵前。
察克哈苏重新掌握大权,对朱时泱的慷慨相助感恩不尽,于全军面前郑重立下誓言,自己与后世子孙愿对大明称臣,绝不主动引兵犯境,如有忤逆,天人共戮。并着史官将此次平反之事记入史册,流传后世,以永记大明恩德。
朝野上下闻此消息一片哗然,皆道先祖数征不下的边患瓦剌,如今却被不费吹灰之力就收为臣下,可见当今圣上之英明。又有当日国宴上亲眼见到皇帝与蒙古侍卫周旋的尚书并亲王等人,更是将朱时泱如何心明眼利看穿赤兀良奸计,如何巧施妙计帮助察克哈苏摆脱侍卫胁迫等事传得神乎其神,一时之间,人人只道当今圣上久居深宫尚英明若此,将来一旦临朝,大明岂有不更加繁荣昌盛之理?朝堂内外一片恭贺之声,连国运前景都因此而更见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