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这雨自昨晚起便下个不停,恁是烦人。蒋姑娘,您这边慢着点走,可千万别摔着了。”
蒋凝秋抬起头,透过雨幕望着一片朦胧的宫城。“这雨若是下在西南就好了,”她忍不住感叹道,“该省去多少事端。”
童喜走在前面引路,闻言半转过身来,恭维道:“难怪人人都说蒋姑娘是大善人,生了一副慈悲心肠。像小人这般的浅薄之辈,见了这雨只觉得憋闷,哪儿能想到那么远去?”
“小童公公过奖了。”蒋凝秋笑道。心知皇宫并非可以随意言语之地,她便换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太子妃和两位郡主近来如何?”
“太子妃和小郡主一切都好。太子妃还向小人念叨过,说您好久没进宫看她了呢。”童喜答道。
孟荷吟于永昌二十三年春嫁入东宫,二十四年秋生下了长女周琳,封慧敏郡主;二十六年夏再生产,依旧是个女孩,取名周琼,封慧昭郡主。永昌帝上年纪后很盼望着能看见个皇孙,结果连着两个都是孙女,不免有些失望,连带着对儿媳妇也微微不满起来。
倒是周迟,蒋凝秋原本觉得以太子殿下的个性,定是不会和孩子太过亲近,却没想到他竟是对两个女儿疼爱得很,甚至表现出了十分罕见的耐心。就连三皇子妃魏氏抢在前面生下了皇长孙,被永昌帝大加赏赐,也没能勾起他的半点不甘。
蒋凝秋记得那还是去年的腊月,她恰好在东宫做客。顾海将消息带来时,周迟正拿着绢帕,将大女儿沾着糕点碎屑的手指一点点擦干净,闻言头也不抬,只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冷笑:“庶子之子,也配令孤挂心?”
那副高贵冷艳的劲儿简直想让人给他跪下。
一路从皇城西面的麟德门行至东宫,雨已渐渐小了些。一进院,便看到廊下站着位稍年长的女子,身着浅蓝色宫装,手撑纸伞,眉目温柔。见了蒋凝秋,她迎上来,笑道:“蒋姑娘可算是到了。太子妃正在西阁等您呢!”
“赵姑姑。”蒋凝秋笑着应道。这位赵姑姑名唤赵彩娘,原本是谢皇后的贴身侍女,随其一同陪嫁入宫。待到皇后仙逝,便是她一直在照顾着周迟的饮食起居,周迟成亲后,又将她派到了孟荷吟的身边。东宫上下,包括太子夫妇,对她都抱着三分礼敬。
童喜告退,由赵彩娘引着蒋凝秋与撑伞的画屏,继续向里面走去。赵彩娘边走边道:“昨日蒋姑娘递了消息过来,太子妃得了信,很是高兴,还特地派人去吩咐御膳房做您最爱吃的糕点。这不,今儿一大早,就让童喜去宫门口等着,没到半个时辰,将奴婢也打发了出来。”
“太子妃她……”蒋凝秋怔然。
赵彩娘是极善察言观色的精明人,见状已是心下通透,轻轻叹了一声:“蒋姑娘,太子妃的情况,您是比奴婢清楚的。她自扈州千里迢迢嫁到京师来,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又不能随意出入皇宫、结交世家女,可以说说体己话的,也只有您一人。殿下虽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可毕竟是男人,每日又忙着大事,哪能面面俱到。便算奴婢多嘴,擅自主张求您,往后多来走动走动,陪陪她。”
“赵姑姑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蒋凝秋将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语听在耳中,心里不禁有些酸楚愧疚。算算日子,她上一次来拜访东宫,还是在二月底,转眼间两个月都过去了。最近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武云起身上,更是将这一茬忘得干干净净,实在太不应该。
事实上,对于周迟与孟荷吟的这桩婚事,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抱着既祝福又担忧的矛盾心理。两个人都十分优秀,完全配得上彼此;但同时又都太过独立强势,走到一起,势必会有一方要为了另一人做出牺牲。在这个男权社会下,再加上皇室的特殊身份,让步的是谁,已经不言自明。
蒋凝秋想,孟荷吟一定是爱极了周迟,这才甘愿为他放弃戎马生涯,放弃一路披荆斩棘得来的艰辛成果。将自己困在这一方宫城之内,抹去锋芒棱角,做一个端庄贤淑却普通的女人。
三人沿着回廊一路前行,少顷,西阁已近在眼前。这里是东宫的西北角,原本是一处带着假山池塘的园子,孟荷吟嫁过来后,周迟便命人将假山移走,池子填平,替她开辟出一块练武的空地。后来又觉得每日从这里回到寝殿路途太远,遂在一旁又建了一幢楼阁,供她沐浴歇息。久而久之,在白日里,孟荷吟反倒是待在这边的时候为多了。也只有每当看见这里时,蒋凝秋才能在脑海中将那位性格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与“大殷好夫君”的形象联系起来。
目光漫不经心地一扫而过,在无意间捕捉到一抹红色的身影时,蒋凝秋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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