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进的年货卖得差不多了,余下的给石家兄妹留了一半,另一半带回来自己吃。刨去本钱和给石磊的工钱,这回她零零散散赚了有二两银子。
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方敏对如何赚到更多的银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整天琢磨着,因着前一阵儿卖肉的生意不错,腊月二十七八这两天又是庄户人家割年肉的日子,她寻思可以找段南山合作,在年前赚上最后一笔。
不料她这个主意并未得到方琳的首肯,“冬天山里头生活本来就艰难,动物都没有吃的,更何况是人,以往不是没有饿极了的野兽下山伤人的,段大哥只是个猎户,身上还带着伤,这搏命的事儿,不能叫他去干。”
“姐。”方敏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夫是猎户啊,专门做这事的,你要真担心这个,干脆让他以后别打猎算了,再说了,这可是赚钱的好事,你以前不是也说,山民穷是因为不知道把猎物换成银子攒起来嘛。”
方琳是苦日子过来的,知道钱财的重要,可比钱更重要的是人命,命都没了,要那么多钱又能又什么用呢?她瞪了方敏一眼,“那是因为除了收皮货的,鲜少有人愿意跟山民做生意。”
“我!姐,你看我怎么样,做生意也没赔本,我也不怕跟山民打交道,你跟姐夫说说,叫他帮我这一回,要是弄得好了,以后我就跟他们做生意,咋样?”方敏先是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又是扯着袖子低声哀求。
“不咋样。”方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少打那鬼主意,离过年没几天了,安安心心在家呆着,要真闲得慌,跟二舅在前院糊灯笼去。”
年初五之后,小辈给长辈拜完年,长辈就该给小辈送灯笼了,沈二山糊得灯笼是小庙村一绝,每年都有不少人在他这儿买灯笼,今年也不例外。村里人打好招呼,沈二山便按说好的数买了红纸,家里收拾妥当便领着儿子媳妇在屋里糊灯笼,方琳帮着裁了几回纸。
方敏一听这话,颇不以为然,“一个灯笼才卖几文钱,不如叫二舅跟我在跟前的村里头卖肉,赚得绝对比灯笼多。”
“你才做了几天的生意,就学会摆谱了。”方琳笑,“二舅这手艺可是十几年攒下来的口碑,比你这半调子强多了,别看他脾气急,可绝对是个靠谱的人,你要是有他一半,我也就不愁了。”
“我哪儿不靠谱了。”方敏扑到床上挠她姐的痒痒,“你不能怕自己守寡,不让段大哥给我帮忙,就说我不靠谱啊。”
方琳听了前半句还笑着,等到方敏说完话儿,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坐起身吹灭桌上的烛台,背过身,“睡觉。”
屋子里黑乎乎的,只能瞧这个轮廓,方敏半坐靠着墙,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姐的背影,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姐?你生气了?”她觉着自己刚刚也没说错什么,不知道大姐突然发哪门子的疯。
庄户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山民,除了因为他们穷,还因为他们是靠命在过活,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丧身猛兽之口,方琳不知道,她娘要是活着,会愿意她嫁给段南山吗?会担心她做了寡妇吗?她那天无意中听到沈老太太和沈老爷子在说这事,便把这话给装进了心里,可方琳亦觉得,段南山对自己好,就凭这一点,嫁给他无论过什么样的日子,她都不会后悔。
可方敏的话跟一根明晃晃地针似的,把她故意忽略的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去逃避。
方琳半晌没回话,方敏躺了下来,推了推她的胳膊,“睡着了?姐?姐?”
“没睡着。”方琳一向对妹妹爱护有加,几乎从未发怒,她想自己八成是把方敏给吓着了,“我没生气,就是想一些事,你的想法好着呢,可我不希望段大哥去冒险。”
方敏还想再问是什么事,却听到方琳又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儿还有一堆活儿要做呢。”
方琳说的活儿是蒸年馍,平日里不富裕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能吃上一回白面馍馍。
面是昨晚上已经发酵好的,放在炉子跟前热着,方琳去拿的时候盆壁还有些余温。
厨房里头,孙氏和李氏已经在剁包子馅,白菜豆腐和萝卜大肉的这两种,沈老太太则在拌做花馍要用的油馅,沈如意嚷嚷着多拌点儿甜的,在一旁熬豆沙馅的沈媛媛笑着逗弄她,“那你是要吃嬷嬷做得花馍,还是要吃我做的豆沙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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