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流光粉

姨娘扶了进来，含笑道：“姨娘莫不是在关雎园的门口装了一对耳朵吧？这刚一说到姨娘，姨娘就过来了。”

    凤千寻也赶紧起身，将已经有些凸显出肚子的郭姨娘扶着，含笑道：“这都天黑了，姨娘怎么还想着过来？小月呢？怎么没有跟着伺候着呢？姨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没个人伺候在身边，叫人多不放心啊。”

    凤千寻一边说，一边将郭姨娘扶着在贵妃榻上坐了，让秋霜去将热着的羊奶拿过来。

    郭姨娘摁着凤千寻的手，含笑道：“你且不必忙。我如今出门不方便，既然来了，那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凤千寻用眼神示意秋霜退下，才道：“姨娘这是做什么？”

    郭姨娘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沉了，笑道：“我记得，你的嘴是极为刁钻的。寻常东西都入不得你的眼睛。之前就特别喜欢吃皇贵妃赏赐下来的蜜瓜。”

    凤千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千寻这点小爱好，也亏得姨娘费心记得。不过这个季节，蜜瓜倒是少了，橘子什么的过于酸涩，我也是不喜欢的。葡萄吧，我这人太懒，不喜欢剥皮儿，丫头们剥好的，我又觉得吃起来没有了那股子趣味儿，最近倒是很少吃水果了。姨娘如今巴巴的提起，莫不是有好东西给我吃？小月那丫头没有跟着姨娘，怕是在外头等着要给我惊喜吧？”

    郭姨娘笑着刮了刮凤千寻如若凝脂一般的肌肤，笑道：“你呀你呀，真真是个鬼精灵，这也能被你猜到。是呀，今儿个有人给我送了些西疆蜜提过来，我瞧着就觉得好。想着你是个嘴馋的，就给你送过来，大家一并尝尝鲜。这不，还请了孙姐姐一并过来呢。你不要觉得我是借花献佛就好了。”

    凤千寻一听是蜜提，就觉得口齿生津，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唾沫，喝了口茶将那股子嘴馋的劲儿给压了下去，笑道：“说起这蜜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天进宫的时候，在皇贵妃那边瞧见了。当时就觉得好吃，又担心皇贵妃知道我喜欢吃，都给我留着。硬生生的忍着，吃了两颗就不吃了。却不想，姨娘倒是好福气的能有蜜提，倒是让我羡慕得紧呢。这就是商贾之家的好处了。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若是别人在郭姨娘面前说商贾之家，只怕郭姨娘还会多心，以为是官宦世家的大小姐看不上商贾之家出身的姨娘。

    可从凤千寻嘴里说出来，就是透着真诚，甚至让郭姨娘还能有一种优越感。

    听着凤千寻如此说，郭姨娘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用帕子掩了掩唇，半晌忍住了才道：“你是个嘴馋的，亏你能忍得住，还能不漏了破绽。不过你这一次倒是猜错了，这些蜜提，不是我娘家人派人送过来的。”

    凤千寻诧异道：“西疆路途遥远，车马多有不便，往来的行商之人也不多。况且蜜提被采摘下来，五天之后，口味就开始败了。若一路用冰镇着，还能保持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这一路冰镇下来也是用度不菲。若非是郭氏商行顺道替姨娘捎过来的，还能有谁这么神通广大的能有这新鲜的玩意儿？”

    郭姨娘倒是被问住了，眉头微微皱了皱，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轻声道：“我拿到这蜜提的时候，倒是没有多想。只想着你是个爱吃的，加上蜜提也实在是难得，就邀了孙姐姐一并过来。倒是没有深究其它。听你这一说，我也察觉出一些问题来了。”

    “来路果然不妥当吗？”凤千寻的心底有几分凉意，原本她只是本着未雨绸缪的心态开口提醒，却不想，果真是出问题了。

    郭姨娘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去，抿着嘴儿不吭声，看那样子，约莫是动了真怒了。

    凤千寻生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忙道：“姨娘且放宽心，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不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呢。或许是我多虑了。”

    郭姨娘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寒声道：“是否是多虑，稍后就会知道了。”

    正说着，孙姨娘就进来了，瞧着二人都有些难看的脸，不禁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丫头说是有好吃的让我过来尝尝鲜，怎么你们是这样的脸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郭姨娘勉强笑道：“特意请了姐姐过来，只怕是要让姐姐看笑话了。”

    孙姨娘和郭姨娘因着凤千寻的缘故走的很近，加上郭姨娘也说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有两个娘，也让失去了孩子无法再生育的孙姨娘心头欢喜的紧。

    两个人的感情好的简直和一个人一样，都是凤家后院的苦命女人，大家更有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都替对方惜命着呢。

    孙姨娘忙拉着郭姨娘的手，道：“都是自家姐妹，你如此说，岂非是将我们的关系生分了去。再说了，你如今还怀着身子呢，可不能忧思过度。”

    郭姨娘脸上浮现出一抹越发勉强的笑容了，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并都说了，抬眼看了看凤千寻，道：“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到底是我太过于大意了。一见了蜜提，只想着这玩意儿精贵难得，却没有想到这一层。若果真是有什么意外，那才是对不住小姐和姐姐了。”

    凤千寻忙道：“我倒是不打紧的，关键是姨娘的身子。可别因着这点儿东西给气出个好歹来，那还不让有些人称心如意了去？”

    孙姨娘也忙道：“正是这样说呢，妹妹你可别往心里去。有姐姐在这里，那些妖魔鬼怪一准儿近不了你的身，且放心吧。”

    自从孙姨娘的身子彻底废了之后，孙姨娘就沉浸于各种医书，虽然算不得是各种精通，可对于普遍的医理药理还是知道的。

    对于后院里那些用的泛滥了的下三滥手段，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听得她如此说，郭姨娘脸色又要好些了，感激的抓着孙姨娘的手，道：“亏得有你在，否则我可真真是没有分寸了。”

    孙姨娘嗔怪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是还有小姐在嘛？总归不会让你白白的受了委屈的。”

    郭姨娘忙点头道：“对对，也多亏了小姐提醒我，否则，我真的是要铸成大错了。”

    凤千寻笑道：“即便果真是有问题，那也是郭姨娘福大命大的能躲过去。若非姨娘惦记着我这个馋猫儿，心里想着我，我也不会眼巴巴的和姨娘说那么多了。所以说啊，还是姨娘自个儿救了自个儿呢。”

    “正是这话呢，妹妹你是福大命大之人，哪里怕这些魑魅魍魉的小伎俩了。”孙姨娘一边说着，秋霜和小月就一人捧着一盘子蜜提上来了，喜滋滋的放在了三个人中间的小桌子上。

    孙姨娘抬手捻了一个，还没有开口，凤千寻发髻之间的麻团就跳了下来，将郭姨娘和孙姨娘齐齐吓了一跳。

    凤千寻忙解释道：“二位姨娘不必惊慌，这是我养着的一个小家伙，颇有些本事，能瞧出来一些门道呢。”

    孙姨娘原本是想要亲自检查的，却看着麻团娇小可爱的样子，不禁也动了几分玩耍的心思，抬手逗弄着麻团，对着凤千寻笑道：“看起来真可爱，难道它还能辨别有毒无毒不成？”

    凤千寻笑道：“虽说不能认出来是何种毒，可辨认一下会不会对人体有害，还是可以的。”

    说话间，麻团已经用爪子抱了一个在凤千寻的手心里，然后又抱了一个在赵姨娘的手心里。

    麻团一身雪白，四肢爬动的时候圆滚滚的可爱的很，郭姨娘也忘记了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看着麻团又抱起一颗蜜提，还以为是给自己的，将手摊开在了桌面上。

    却不想，麻团竟然人性化的看了郭姨娘一眼，然后就不理睬她了，蹭蹭蹭的就爬到凤千寻的肩膀上啃着蜜提了，留下三个人目瞪口呆。

    郭姨娘哭笑不得的道：“这小家伙，看起来还有点意思。怎么你们都有了，偏生我没有。它也在吃，约莫也是不妨事的吧？”

    蜜提到底是难得的东西，就算是凤家这样的显赫家族，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吃的。

    否则郭姨娘也不会有点东西就眼巴巴的拎着来凤千寻这边了。

    郭姨娘的手还没有碰到蜜提，麻团就已经快速的溜到了郭姨娘手边，用粗短的小爪子将郭姨娘的手扒拉开。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麻团的声音就变得尖细了起来，听着还有几分高亢和不满。

    郭姨娘吃惊的看着麻团，不可思议的道：“小姐，这……”

    “莫不是这小家伙喜欢吃，让咱们都不吃了？”孙姨娘揣测着麻团的心思，脸上也是哭笑不得的模样。

    凤千寻沉静的摇头道：“麻团是嘴馋的，可食量很小，也从来不会和我抢食物。它的意思，约莫是我和孙姨娘可以吃，郭姨娘身怀六甲却是不可以的？”

    凤千寻这一番话，原本也只是随意揣测，却不想话音才一落，麻团就已经爬过来蹭凤千寻的手心了。

    这一下，郭姨娘也明白了过来，脸色难看的紧。

    孙姨娘沉吟片刻将那一颗捻在手中的蜜提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放心的将靠近郭姨娘的那一盘蜜提推得远了一些，一脸紧张的问道：“妹妹可曾吃过这蜜提了？”

    郭姨娘见状也知道是有问题了，摇头道：“一看见就想到了姐姐和小姐，一颗也没有吃，全都在这里了。”

    孙姨娘松了一口气，道：“亏你是个有心人，否则，还真真要着了小人的道了。”

    “这些蜜提，有毒？”郭姨娘也有几分后怕，若非是极为难得的蜜提，是普通的水果，只怕她就一个人享用了。

    孙姨娘摇头道：“不是毒，是流光粉罢了。寻常女子服用，的确是有美白靓肤的作用。可流光粉对于身怀六甲的女子来说，无异于灾难。”

    郭姨娘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带着几分惊慌的道：“可是会滑胎？”

    “滑胎？滑胎还是轻的！”孙姨娘咬牙切齿的道：“妹妹应该知道，姐姐当年生双胞胎的时候落下了毛病，至今无法再孕的事情吧？事实上，在那两个孩子落地之后，我就知道，那两个孩子是养不大的……”

    “姐姐……”孙姨娘脸上的悲戚之色让郭姨娘心头一紧，忙抓着她的手，急忙道：“姐姐不要说了，妹妹不是有意要揭你的伤疤。”

    孙姨娘脸上两行清泪划过，缓缓的抬手擦拭了，淡淡的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心里早就没什么了。如今说出来，不过是想要给妹妹提个醒。也想要求小姐为我那两个早夭的孩儿做主。流光粉再现，当年害我孩儿早夭的凶手也要露出原形了！”

    这些年以来，孙姨娘的性子早已经被磨得差不多平了，很少见到她如此激动的时候，最后那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凤千寻心头突突一跳，道：“这流光粉，竟然这样厉害？”

    “何止是厉害呢？”孙姨娘冷笑道：“孕妇怀孕的时候服用流光粉，会导致胎儿发育不良，四肢无骨，先天缺失。也会导致母体大损，以致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实在是，实在是太狠毒了。”郭姨娘心有余悸的捏着绢帕，一只手摁着突突跳动的胸口，一只手后怕的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感激的看着凤千寻和孙姨娘，道：“今儿个真真要谢谢小姐和姐姐了，否则，我和孩子都难逃一劫。请小姐和姐姐受我一拜……”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