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绍却只盯着那双满是笑意的狡黠眸子,有一刹失神。
裴绍淡淡转头看着篝火,不再接话。陈娆愣了愣,抚了抚箭尾漂亮的羽毛,暗叹一口气。
可能是在这个冬天,今晚的篝火过于温暖了,让她一瞬间竟也卸下心防。
裴绍轻轻看了她一眼,继续靠着大树喝酒。
那一晚将士们喝酒喝到深夜,只有裴绍靠在树上,略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走的时候,陈娆回头看了看那座山寨,突然想起昨天做的噩梦,梦里一直有人用血红的眼睛看着她说,“乱世是男人的天下,我两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她垂下眼睑,踱步而出。
乱世,不是男人的天下,是聪明人的天下。她愿意成为一个聪明人。
不过,当所有人都准备好的时候,这个想成为聪明人的人,却看着眼前的马为难了。
裴元让在一旁大呼小叫:“天啊,你不会骑马我们怎么走?”
裴元固也为难的皱了皱眉头。陈娆不好意思的说,“要不我就走着去吧。”
“你倒是想走着去,我们昨日已经休整一天,今天是要赶路的。”
这边的谈话惊动了前面的裴绍。他打马上前,看了陈娆几眼,笑道,“怎么?不会骑马?”
陈娆也无奈了,“恩公还是先走吧,不必为我耽误。”
裴绍朗声一笑,大声道,“找辆马车来。”
裴元固惊讶道,“这……马车……主公不是说我们赶路么?”
“京兆尹离此不过半日路程,去找辆马车。”
贺松见裴元固为难,笑着对他说,“前日里陈娆姑娘遇劫,曹校尉把那马车给拖回来了,随我去取吧。”
陈娆也有些惊讶和歉意,看裴绍的态度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待找来马车,等陈娆上车后,裴元让瞪大眼睛,推了推裴元固,说,“我赌五十两,主公绝对是中意这姑娘了。”
裴元固挥手打开放在他肩膀的手,冷色道,“慎言,跟了主公这么久你还不了解他么?你要是也有那么点聪明,主公绝对兴奋的跟你关在屋子里对饮三天。”
“可是主公对这个女子好像很照拂啊。”
“前几个月,郭厥送给主公的那个美人,在她惨死之前,主公也很照拂。”
裴元让愣了愣,想起那件事,也叹了口气,“好像有点道理。”
裴绍带着将士们疾行一路,不到半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城池。经历了如此的生死之险,她终于来到了京兆尹,可是当时和她一起来的人却都不在了……
她不知道扶风的具体情况,如果扶风城破,就算真的说服了盖勋和阿翁联手,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思考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到车帘被裴绍掀开,她一愣,听他说道,“阿娆姑娘,我们就不进城了,把你送到这里可好?”
陈娆看着他周围百来铁骑,确实有些不方便。她点点头,道一声好就下了马车。
裴绍递给她一个包袱,说:“这是之前被贼人带到山寨的,应该是你的,你看看少什么东西没有。”
陈娆心猛的一跳,连忙打开看,阿翁给她的东西都在!
她系好包袱,真诚的一礼,“恩公对娆的恩情,娆没齿难忘。”
裴绍却说,“不用叫我恩公。”说完又解下自己腰间的凤羽弩机和箭袋,交给陈娆,对她说:“我看你喜欢这弩,这弩也轻巧不需蛮力,我就送给你,此去一路,你也可防身。”
陈娆一惊,“娆怎敢夺人所爱。”
“哈哈,不过一寻常弩箭而已,我们行军之人,还是惯用重弓,给你你就接下吧。”
陈娆接过,心下百感交集,既担忧又庆幸,既开心又难过。这一路如果不是遇到他,自己早就不知道死在寨子里,还是死在荒野路上了。
她只有闭上眼睛,道了声谢,又沉声说,“若有缘再和君相见,娆必衔环相报。”
裴绍点点头,“会有那一天的。”
看着陈娆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在大风中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随风飘走。裴绍轻叹一声。
裴元固看着他,轻声说,“主公,元让不知道,你可是知道的,留下这人始终是祸患,为何主公不杀她,反而对她一路照拂呢?”
裴绍沉默了一会儿,也轻声道:“陈嵩对我有恩。我不忍杀她。杀不得,就只有施恩了。”
裴元固也重重叹了口气,“我也认为不该如此残忍,可是它日……就算只是个女子,始终也是隐患啊。”
裴绍“吁”的一声勒转马头,淡然道,“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如果能在这样的乱世中活到与我为敌的一天,那就当是命数吧。驾!”
他当头打马,迎着烈烈冷风,向东方日出而去,衣袂间具是英雄气概,俊朗风流。
风沙四起,转眼就掩盖了那队铁骑存在的痕迹,也掩埋了一地的不为人知。
陈娆牵着包袱,束带冠,立于城下。她身量修长,这样打扮显得越的气度不凡,浑不似一女子,倒像个弱冠的贵族少年。
她尚且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