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了他回到寺中,连声大叫:“师父!师父!快看看这人怎么了!”
方丈室中走出一个天竺老和尚,把方斜月接了进去,问明情况,再检视了一番方斜月的囟门,眉头一皱,叹道:“四方不靖,妖邪当道!竟然干出这等残忍事情!”
小和尚问:“他怎么了?”
老和尚道:“这个人的囟门珠被人硬生生取走了。”
小和尚又问:“囟门珠是什么?”
老和尚一拍小和尚的脑袋,说道:“就是脑顶骨!”
小和尚惊道:“那这人会死吗?”
老和尚叹道:“这人多半是一位中土修真之士,而且应该已到达炼气化神的境界,他将全身精神内息根聚于囟门珠中。被人夺去以后,就算不死,也要终生残废了。”
小和尚啊了一声:“终生残废,那可怎么活啊!”
“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老和尚说道:“既然这事咱们见到了,便只有好好收留他了。玄济,他是你救回来的,也算一段缘分,就由你好好照顾他吧。”
方斜月从此便在这座寺里住下了,玄济照顾得他十分周详,不久他的精神便慢慢恢复,只是每日瘫痪在床上,半分也动弹不得。岁月匆匆,转眼三年,小和尚也长成了一个青年。他和方斜月同居一室,两人渐渐熟悉。虽然伺候方斜月十分费事,但这个残废的人眼神中却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得被他吸引,为他倾倒。
一日,青年和尚玄济忽然问老和尚:“师父,女人是什么?”
老和尚一怔,顺口答道:“是老虎。”
“老虎……”玄济道:“可我昨晚进城化缘时,遇到了一个女人,她……”
老和尚闻言喝道:“胡说!你昨晚何曾出寺!寺门也未出,进什么城!”
玄济一呆,说道:“莫非我在做梦么?”
老和尚忽作狮子吼,吼得玄济欲念全消。老和尚道:“回去再睡一觉,看看你梦见的究竟是红粉,还是骷髅!”
玄济合十告退,然而他脚步跨出门槛后,马上又轻浮起来。老和尚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这天晚上老和尚入定神游,要入弟子的梦帮助他稳定心神。
他这一派的修为,并无各种高来高去的武术神通,只是以三脉七轮中的灵热,养身体、明心性、锻精神,以求解脱。其法出于天竺,源远流长,就精神力的培锻而言与源自殷商鬼道的心宗古法实是各擅胜场。
二百年前的那个晚上,天竺老和尚守中入定,以灵热缘督而上,激脑府的潜力,聚起一股凝而不散的强大精神波动来,从顶门脱出——此即道家所描绘之“阴神”。天竺与中华对此种现象的描述虽然不一,但实质却是相同的。老和尚以阴神出窍外游,寻到玄济,推开他的梦门,却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小和尚的这个梦里,竟然装着整整一座长安城!长安城内,到处都是酒池肉林、红粉娇娃!
梦象之中,老和尚踏乱丝竹管弦,拨开百层烟花,才在脂粉堆里见到全身**、神色迷醉的玄济,怒喝道:“玄济!你在这里干什么!”
玄济见到师父大惊失色,转身就逃,刹那间长安成幻,和尚梦醒。
老和尚睁开眼睛,匆匆向玄济房中赶来,却见房门洞开,他高声示警,叫来众弟子,灯火下只见房内只剩下方斜月的尸体,已经死去的方斜月脸含微笑,却哪里还有玄济的踪影?两个机灵的弟子分别向前门后门赶去,没多久回来禀告:“前门锁得好好的,后门却被打开了,想来玄济是从后门逃了。”
眼见出了人命,弟子们不知何故,正自议论纷纷,忽听山下一个弟子来报:“师父,太平道云笈子来访。”
老和尚呀了一声,按下家事,慌忙出迎,才到寺门,便见一个鹤童颜的道士凌虚上山,一僧一道行礼毕,老和尚道:“哪一阵好风,吹得道兄光降河西?若老衲计算无误,道兄炼神还虚,如今应该正在体证虚空的要紧时节,怎么这当口破关远游?”
那老道士呵呵一笑,说道:“都是老道尘缘未尽,遇着两件大事,被迫提前出关。”
老和尚听了更感奇怪:“道兄将了生死,天下间还有什么大过此事?”
老道士说道:“大师可还记得老道有个师弟叫张角的么?”
——————————————————————————
注:张角,东汉末年农民起义军“黄巾军”的领袖,道教北宗太平道的传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