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峥缓缓说着,自己也有些委屈。
从一时兴起的“以身相许”偿还救命之恩,到喜欢上这个聪明美丽的小丫头,再到如今泥足深陷,一步步,他已经越陷越深。
正是因为秦云峥已经陷的太深,之前才会泛起委屈。
他一个大男人,真不愿意有“委屈”的情绪,但当自己真爱临头了,越能察觉到伴侣对自己的感觉。
他的一颗心都要烫化在胸腔,宝镜对他的爱却不够同等炙热。
他爱怀中的少女,宝镜对他却不过是喜欢,两人中间到底隔了一层什么,秦云峥努力想找到,却总也摸不到头绪。
六哥说,至亲至疏,方能做夫妻。
云峥觉得不应该如此,六哥说的不一定都是正确,毕竟六哥说受到的教育,大概必须执行“至亲至疏夫妻”这一标准。但秦云峥的标准不是如此,他的爷爷和奶奶,父亲和母亲,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
夫妻应该至亲,不必至疏——小镜完全可以对他敞开心扉,说出心中的秘密。
怀中,宝镜的体温滚烫更甚,招待所外再起喧嚣,似乎有什么人在往里硬闯。
听到动静,宝镜渐渐安静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秦云峥单手将自己的枪上膛,如果有人想浑水摸鱼,为了宝镜的安危,他绝对不会手软。
“说什么招待所要塌了,骗我们出去,现在明明就没有塌,为何不放我们进去?”
“对啊,是不是想要偷走我们的财物!”
“不行,我得进去拿行李。”
“走,我们大伙儿一起挤进去。”
有几个人一直想趁机往这边挤,有太多普通民众在场,柳大又不能拔枪相向,只能牢牢护住六公子本人。
被人怂恿着,招待所的客人大概都在担心财物,这年头住招待所基本都是公家出钱,看要是丢一些粮票和衣物都会心疼的不得了,人人都挂记着留在房间里的财物。
墙也不摇晃了,他们为什么不能返回招待所里,难道真有什么诡计?
人情淹没了六公子的声音,他挺无奈的,怪不得都说基层工作不好做呢。基层人民是朴素,可也最容易被煽动,柳大和幼荷将他护得牢靠,根本不肯叫他以身涉险。
正这时,有人带着人马大步走来,帮助维护好了治安。
却不是当地派出所,而是刘钰带着玉器行的伙计。
“大家安静一下,外地的同志可能不认识我,和田当地人,哪个敢说不认识我刘钰的,站出来吼两声!”
有人小声嘀咕道,“刘扒皮嘛,谁不认识。”
刘钰哈哈大笑,“不错,我就是刘氏玉器行的刘扒皮,全赖大家捧场支持刘家的生意!我以刘家的声誉发誓,招待所的确惹上麻烦了,但贼人不是图谋各位的财物,而是几日前有人在我刘氏玉器行赌玉开除了极品好玉……各位,咱们和田这么多年来,全赖玉石为生,玉就是和田人的命脉,来买玉的客人要是转眼就被谋财害命,买到越好的玉死的越快,谁还敢来和田做生意?!”
形势有些糟糕,六公子却觉得好笑。
这个刘家的二少爷,听说不是按照接班人培养的,现在看来其实挺有能力。
明明是帮他们解围,还不忘替刘氏玉器行打打广告,的确是个人才。
刘家的确在和田有信誉,而且说得上话。
刘钰带来的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玉石行当有私斗,更不乏血腥,这些人相当于刘家养的私兵,本就不好对付。
何况还有五柳在,早给三方人马带来威慑。
被刘钰一拖延,当地派出所总算带着公安姗姗来迟。
幼荷觉得情形乱糟糟的,六公子却叫柳大去打发派出所的人,自己却要见见刘钰。
幼荷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自家公子千尊万贵,和刘钰这个玉石商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刘钰关键时刻带着人帮忙,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幼荷认为刘钰会挟恩求报。
其实刘钰不带人来,她和五柳也能解决的,这人出现的时间点巧合,倒是白捡了一个好名声。
“刘老板仗义相助,我们十分感激。”
当日解玉的老师傅就跟在刘钰身后,他不急,解玉师倒是一脸急色。
刘钰爽朗一笑,“我听他们都称呼您为六公子,我能不能跟着他们一同这样称呼您?”
六公子失笑,“六是我在家中排行,我其实姓杨,你叫我杨六就行。”
姓杨?刘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想出京城那边儿有什么大家族姓杨。他疑心六公子诓他,也不揭破,直接说明了来意:
“杨兄,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也是有事相求。姓徐的那位姑娘在我们店里赌中了玉髓,按照行内规矩,我们刘家本不该再过问这块玉髓,哪怕它价值连城……只是刘钰有难言之隐,希望能回购那块玉髓,不知道杨兄可否从中说合一下,不管徐姑娘开价多少,刘钰都愿意买回玉髓。”
刘钰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他也是没办法,大哥刘璋的病情两天前忽然恶化,医生说他可能挺不了两天,不用解玉的老师傅怂恿,刘钰都能说出有关玉髓的记载。
道家说它能服食成仙,效果没有那么夸张神异,治病救人总是能的。
再不济,能让大哥在咽气前见到玉髓,大哥和玉石打了一辈子交道,也算满足了心中的执念。
刘钰和兄长兄弟情深,平日里做生意时再心狠手辣,此时也不由放低了姿态软语相求。
他直接找上六公子,就是觉得六公子的身份在一行人里最高,只要求得他心软,玉髓一事说不定才有转圜。
他没有太夸张,就是把兄长刘璋的情况说了下,包括刘璋病情恶化。
“就算不能割爱,能把玉髓带去医院让我大哥看一眼,也算了却他的心愿,让他走得安心点。”
刘钰自觉态度够诚恳,哪知眼前的六公子听了无动于衷。
解玉的老师傅眼眶红红,觉得六公子不近人情。
六公子也挺无奈,这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既是家中有病人,求求小镜说不定还有救,本末倒置求什么玉髓……死物再珍贵,哪有活着的神医难遇?
老人家眼神直白看着自己,六公子不由解释道:
“刘老板再等等,让我弟妹亲自和你谈。”
六公子和刘钰说了几句话,自觉不算怠慢了对方,又将注意力投放到了招待所。
也不知道小镜如何了,云峥又有没有受伤。
“让柳三进去看看。”
柳三身手灵活,人也机灵,正适合进去查看究竟。
刘钰闻言心中大喜,他不知究竟,只当六公子愿意说合,刘钰有七八分把握能开出叫宝镜心动的价码。
他看向招待所的眼神,也变得急切。
能早点弄到玉髓,大哥那边,也算有几分希望。
……
“没有人会伤害你,小镜,你要相信我。”
外面的喧嚣渐渐平复,秦云峥软语安慰,宝镜的情绪也不那么激动。
她的体温依旧滚烫,人却不再挣扎了。
秦云峥试着将她抱向浴室,先替她清理了双手的血迹和脏污,他直接撕了身上干净的衬衣为她包扎伤口,宝镜双手接触到水,整个人都在往水里靠。
秦云峥若有所思。
人体的温度偏高,的确是该降降温。
他很快在浴缸里放了一池子冷水,小心抱着宝镜放进浴缸。
接触到冷水,宝镜忍不住发抖。
秦云峥紧紧握住她的手臂,“我在这里。”
宝镜闭关,五天没有出房门一步,招待所有暖气,她也根本没有穿外面的大衣。
薄薄的毛衣一沾了水,就变得格外贴身。少女的曲线玲珑有致,不管是起伏的胸,还是纤细的腰,笔直的长腿,甚至是气喘吁吁的表情,都格外诱人。
秦云峥本来心无旁鹫,满心只担心她的身体,既要让她能泡冷水降温,又要抬高她的手不让水沾湿了伤口,一心两用,哪里还装得下其他?
不过宝镜泡在浴缸里也不老实,扭呀扭的,腰上很快露出一大截腻白的皮肤。
像陶瓷一样细腻,还泛着粉红,秦云峥是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不是不近女色的圣人。
他觉得自己也有些燥热。
看向宝镜的眼神,不由偏移。
胸脯鼓鼓的,腰肢好细,皮肤好白,脸上迷惘的神色也格外动人……秦云峥的眼神有些幽深,他和宝镜已经是得到家长认可的未婚夫妻,就算略有越轨,也不算什么吧?
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引诱得秦云峥呼吸急促,眼神也开始迷离。
他鬼迷心窍般低下头,在宝镜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少女的味道格外香甜,让他欲罢不能,有股血气直冲脑门,秦云峥握着宝镜的手劲不禁加大。
“云峥,救我……”
秦云峥将她放在冷水里的举动,对宝镜而言简直是天降甘霖。事实上,当他在她耳边低声敞开心扉时,就已经渐渐唤回宝镜的神智。
她已经从狂躁的状态中回神,只是体内的元气在横冲直撞,叫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和语言能力。
也就是说宝镜正处于奇怪的状态,她能听见,能感觉到,却没办法睁开眼睛。
她知道自己被放在了水里。
冰凉的水,让她散去了热意,也让她精神一震。
不行,她不能放弃,要是放弃了突破,死于功力进阶,不说家中亲人,眼前这个男人该有多么难过?
钱财易得,真心难求。
每一份真心,都该被好好对待。
这是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她才不要轻易舍弃!
宝镜趁着一丝清明,又默默运转起冯氏心法,想要按照心法归拢体内横冲直撞的天地元气。
她的经脉本就比肆虐的天地元气搅得支离破碎,此时强行运功,更是叫她剧痛难忍。
刚才,就是云峥的声音一直在支持着她,鼓励着她,告诉她不要放弃,告诉她不要害怕……云峥说了,他会保护她。一向习惯了默默承担一切的宝镜忍不住呻吟出声:
“云峥,救我……”
救救我,我好难受。
体内的经脉,好像要断成碎片了。
云峥,我害怕,我不想死,我舍不得离开你。
有好多呐呐,都只能堆积在宝镜喉中。她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语能力,唯有一声“云峥,救我”是拼了命发出的诉求。
意乱情迷的秦云峥被惊醒。
这是怎样的时刻,他居然不合时宜有了*。
秦云峥有些羞愧,就算宝镜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也不能在她神志不清醒时做出这种事。
无关感情,也无关肯不肯负责任,他视宝镜如珍宝,她值得被更好的对待。
不该是这样的时刻……
“我帮你。”
冷水似乎有用,秦云峥将她双手固定,干脆一直替她换水。
水龙头就没关过,他还快步跑去厨房里挖了许多冰块,全部倒在了浴缸里。
果然,宝镜紧皱的眉头略有舒展,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秦云峥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看见柳三站在门口,他立刻吩咐道:
“去找大量的冰块来,越多越好!”
这时节,哪里会有冰?
和田又没有落雪,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冰箱。
关键时刻,又是刘钰解了围。
刘钰喜欢喝酒,刘家有一个大大的酒窖,就是变相的冰窖。
源源不断的冰块被送到了招待所房间,秦云峥沉着脸不肯放任何人进门,全靠他一手一脚将冰块搬到浴室。
宝镜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不知是冰块,还是秦云峥的鼓励起了作用,她还真的收敛了乱成一团的天地元气。
有了领头的将军约束,天地元气不再横冲直撞,在她体内运行了七十二周天,经脉中的真力发生了质变:气体被压缩成了液体,一滴滴流淌在她经脉中,滋润着她支离破碎的奇经八脉。
宝镜说不上自己的变化。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有了飞跃。经脉受的损伤已经不足为提,她感知到了超凡脱俗的力量,推开了神秘的玄门世界。
当她终于睁开眼睛时,双目神光微泄,又转而变得平淡。
秦云峥见她终于睁开眼睛,一个大老爷们儿差点眼泪都招出来了。
“小镜,你有哪里不舒服?等你好起来,快点教我练习玄门功法吧。”
等他练会了,宝镜就不用再吃这个苦。
哭吗?
的确是很苦,急于求成,甚至差点功败垂成危及生命。
但宝镜认为很值得。
不仅是实力突飞猛进,更让她看清了秦云峥的心,也看看清了自己的心。
“云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她从浴缸里站起来,秦云峥目光清明,用床上的毛毯包裹住她,生怕她着凉。
宝镜能感觉到身边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尽管和石碑世界里比起来很微弱,也足够她施展了。
在南疆三十年的所学,她还是第一次施用。
宝镜摆弄了一下房间里的家具,低声吟唱几句古老的咒语,奇妙的音节她之前一记得,就是发不出来。真力变成真元,一旦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的存在,她的舌头好像再次进化了,能准确无误念出奇妙的字节。
这是一个小法术。
配合四周的环境,能形成暂时的结界。
能隔绝外界对此地的一切窥视,不管是电子监视监听,还是人的眼睛和耳朵。
因为宝镜要讲得,是一个她从未对人吐露的大秘密。
她暂时还没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
“云峥,我想讲故事,你都不好奇吗?”
秦云峥在给她擦头发,闻言有些无奈,“你说吧,我听着呢。”
他像是在哄小孩子。
宝镜本想做出不悦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这个男人,在把她当成小孩子宠。
“从前,是多久以前呢,时间太久了,你就当成是上辈子以前吧……从前有一个姑娘,她少时丧父随之丧母,身边亲友,陆陆续续全遭遇了不好的祸事,以至于她奶奶都骂她是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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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樱草”妹纸的生日,万更送上,祝妹纸年年貌美如花,岁岁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