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旁:“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我们自己的工业发展起来了,那个时空里被洋人从工业制成品里赚去的利润总算争夺来了一部分。据1920年代民国学者的粗略统计,从光绪二年也就是1875年,到民国九年也就是1920年,四十五年中外贸入超达白银三十二亿两之巨,其中工业品约占进口货的百分之六十五,这就意味着那个时代的中国由于工业不振,不到半个世纪里就向外国流出了多达二十一亿两白银,远超清亡之前的对外赔款总额,相当于民国五年也就是1916年中国全部外债总额的两倍。”
“触目惊心啊。”方天华低眉感叹道。
马丰欠身就坐,一手捻起托碟,一手斜揭不着花色、纯用白釉的茶碗盖,凑近嘴边“嘶”地啜了一口,双手轻轻放回托碟,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们在亚俄战争之前,也曾大量进口工业制成品,除了一部分生活用品以外,主要还是引进铁轨、机车、汽船等交通相关的设备,蒸汽机、内燃机、发电机、电动机等动力相关设备,至于成套的冶金、造械、造机设备,包括最关键的机床,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大件的玩意都是很费银子的,运营之初往往竞争不过洋人,产品比进口贵多了,而且后期因为借债太多,不得不把部分关税抵押出去,关税这张最重要的盾牌往往发挥了不了什么作用。所以通常都要给予特权垄断地位,外加政府补贴,才可能维持得下来。”
“一开始挣钱的主要还是大众日常的生活品,什么火柴、卷烟、蜡烛、肥皂、西药啊,什么电灯、水泥、小五金、机织布、机磨面粉啊,这些投资少、见效快的轻工产业,除了作为与政府密切合作的奖赏,将少数几类如卷烟、西药的垄断特权赐予政商财阀之外,绝大部分是向土改转移过来的中小资本开放的。”
“被土改逼过来的中小地主,做惯了佃租土地的营生,要他们专营经商卖货,原本还不算太勉强,要他们改行办实业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可是技术活,不是会算账就可以搞的。这样一来还得政府牵头,搞几家示范工厂,配方流程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专利是我们未来人集团共有的——也算是国家的了,咱们中国人自己用,专利费都好说。进口的机器贵一点差一点也都不要紧,把泰罗制什么的科学管理法一普及,再加上我们早期的人力成本优势,效率就出来了,产品的性价比火箭一样往上窜。头几年,这几家示范工厂的股东都赚疯了,这带头的效应就出来了,四面八方也发了疯的涌过来取经,没几年,使用同样专利、运营模式相似的各类工厂就雨后春笋长满全国了。”
“当然,东西做得好了,也防不住洋人来偷学,这全国各地的,还大多是私企,防不过来。没办法,偷就偷吧,学就学吧,配方流程你偷得去,管理方法你可以借鉴,可是你的人力有我那么贱吗?我这里人均耕地三亩多,农民占总人口八成多,隐性失业多得死去了。我们中国农民的忍耐力又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见惯了饥荒灾荒,习惯了敲骨吸髓,外国人看起来跟当奴隶没两样的艰苦工作,我们中国人却能当做正经的营生甘之如饴……恩,这样说也许有点刺耳,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中国的人力最廉价,所以在同等条件下,我们就是能做出最便宜的产品。退一步说,就算是条件差一点,通过廉价的人力,我们也能够弥补其他方面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