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足够了。”
户部尚书动容,丞相的意思是——十年后会辞相位?
“相爷——”一时之间户部尚书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为官日久,难免生山林之想,但相爷年纪轻轻便做如此想,想必是这宦途走的实在艰难了些,让他毫无栈恋之意。
“早做打算吧,别真受本相牵累了。”孟明远又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便施施然地往自己的侍卫队那边走了过去。
牵累?
户部尚书心里长叹一声,其实被孟明远这样的丞相牵累一下祸福之间委实还真不好说。
孟明远却不再理会他,而是直接上了自己的“照夜白”,扬鞭催马回城去了。
看着丞相飞马离开,的背景,户部尚书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就是相爷跨下的那匹“照夜白”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众人,他的后台是多么地强硬。
辞去相位?
户部尚书突然大笑三声,相爷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大庆朝年轻的丞相,一路飞驰回户部,又一头扎进了司元处。赶紧弄完户部的事,他还有别的事要忙。
做为一个国家除皇帝之外最高级别的官儿,孟明远觉得鸭梨山大!他的神经每天绷得很紧,有时候他还真怕哪一天绷不住弦就断了,李氏那一次大抵也是弦儿绷断的结果。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一天天变得炎热起来。
不知不觉,孟明远在户部呆了有四个月,小半年的时候他改革了户部的许多章程,让办事效率办得高效起来,人员配置更加合理,信息归档更加及时。
至于办公条件的改善,那就更不用说了,户部所有的官员都感谢丞相大人,即便当初捐款捐得不那么情愿的人后来也不得不承认,钱捐得真不亏心!
五月的一天,孟明远从城外视察麦田收成归来,便被开华帝召进了宫。
“臣参见圣上。”
“免礼,平身,一旁坐下。”
“谢圣上。”
开华帝继续将手上的字幅写完,这才放下笔,从御案后转出来,“安之。”
“圣上。”
“朕一直以为你我君臣也能如太祖与老相国一般谱一段君臣佳话的。”
孟明远垂首不言,静听圣训。
开华帝来回踱了几步,叹了口气,“安之竟然只愿辅佐朕十年吗?”
孟明远此时知道是时候开口了,便道:“圣上,臣一介庸人,能尽心辅佐圣上十载,大抵也到江郎才尽之时。相位何等要职,岂可让尸位素餐之辈占据,介时臣该有自知之明上折引退,否则徒贻笑大方矣。”他既开口跟卢老头说那话,自然就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三思而后行是官场的金科玉律啊。
“安之何以妄自菲薄至此?”
“臣觉得做人自知之明是极重要的。”
“知人易,知己难,安之有此见地,殊为不易。”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含讽带刺儿的感觉,孟明远知道皇帝这是恼了。
“圣上,请恕臣无状。”
“说。”
“臣读史书,位及人臣者鲜有善终,盖因居高官日久。臣便不为自己,也当为后代子孙着想。”哥不能给你们老卫家卖了一辈子命,最后再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惨下场不是?若只是哥自己落那么个下场倒也罢了,可罪通常是及子孙的啊。
听他如此实话实说,开华帝不由大笑,“这就难怪当日你甫登相位便极力削权了。”
“臣虽不惧死,但尚惜命。”
开华帝到一边落座,挥手让殿中服侍的人退下,这才道:“安之既有此心,何用担心不得善终?”
孟明远便轻叹一声,“圣上岂不闻有诗云‘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便是心里明白,在官位日久,心性难保不会有变。与其那样,还不如早早归去的好。”至少还能得个善终不是?
开华帝沉吟片刻,喟然一声叹,“安之啊,你这一句诗真是道尽天下为官者的心声啊。”
“臣不敢。”
“有时候,你不像是身在仕途的人,反倒有几分像跳出红尘的方外之人,事事看得通透,又能自律自持,殊为难得啊。”
“臣不敢当圣上此言。”
“你若当不得,朕便不知这满朝文武还有谁人当得了。”
孟明远便不好再说什么。
“十年太短了,”开华帝摇头感叹,“安之壮年便引退林下,倒要让史书口伐笔诛朕是无道之君了。”
“臣惶恐。”孟明远马上就撩袍给皇帝跪下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口伐笔诛个屁!史书还不是吃你们皇家饭的史官在记啊。当年司马迁要不是被汉武帝动了宫刑,那部《史记》估计也不会那么相对客观公正。
“平身吧,朕不愿做无道之君,十年之期安之便忘了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