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果然是天生情种,大约在他心里,年轻娇嫩的女孩儿家,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吧?
不愿理会他的事,半句也懒得多问,道:“对面便有茶楼,我们……”
宝玉见他话只说一半就停下,楞道:“怎么了?”
顺着林楠的目光望去,却见对面的茶楼外站了好几个人,正看着他们,方才见过的“张公子”正在其中,不由皱眉道:“竟又碰到他,好生讨厌。”
林楠道:“宝玉等我片刻,我去打个招呼。”
略略加快步伐上前,对张瀚身前一位气质出众的青年抱拳,正要说话,青年身侧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冷哼一声,掉头便走。
林楠苦笑道:“磐儿!”
李磐脚步一顿,走的更快。
张瀚嗤笑一声,道:“哈,你的主子都不稀罕你了。”
林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张兄似乎弄错了,本官不是伴读,是侍讲。”
抱拳道:“四公子,下官失陪一下。”
向李磐追去。
被林楠绕着圈子骂奴才,张瀚气的面目铁青,正要反唇相讥,目光扫到“四公子”眼中的不耐烦,顿时收了声。
……
李磐走的不快,上了不远处一座行人稀疏的石桥,便停了下来。
林楠走到他身后,道:“还在生气?”
李磐冷哼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林楠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错了。”
“我错了?”
林楠嗯了一声,缓缓道:“我是你的侍讲,我的任务便是教会你一些事……”
“所以呢?”
“所以想方设法让你多学点东西,是我分内的事,我的法子用的不当,使你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使得皇后娘娘不满,这是我的失误,皇后娘娘罚我,也是我自找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李磐瞪着他,好半晌才气急道:“你又来哄我!你这是什么逻辑!?按你的说法,学生打了先生一顿,错都在先生,是因为先生没有教好他,使他不知尊师重道,那学生反而没错?”
林楠笑道:“这怎么一样?”
并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笑道:“你帮我抄的本书呢?可什么时候给我?就差你那一本便能送至江南了。”
李磐闷闷道:“回去我就派人给你送来。”
林楠谢了,道:“我们回去吧,你这般跑出来,四殿下只怕等急了。”
李磐却不动,愤愤道:“皇爷爷说你一好就会去找我,可你却在这里陪人逛街,我若不是凑巧看见你,你是不是要一直躲着我?”
林楠笑道:“我昨儿才从庄子回来呢,明儿起又要去先生府上上课,还要去你那里点卯,外加给先生抄书……今儿不逛逛,不知道那天才有功夫呢!”
李磐不满道:“时先生要什么书不会自己去借吗?为什么让你抄?”
林楠笑道:“凡事岂能只看表面?便如我让你抄书,又岂是为了书?”
李磐疑惑道:“时先生也是为了让你练字?可是你的字已经够好了啊!”
林楠道:“正是因为我的字已经写的够好了,所以先生能在这上面指点我的不多。先生大约是觉得我在书法一途上是可以走的最远的,是以才费了心思,让我多写写。先生是看出我现下的笔法还稍嫌稚嫩,神韵也有所欠缺,正该多写多练。”
说完这些,发现李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不由叹了口气,道:“又怎么了?”
李磐摇头不答,道:“明儿下午你会不会进宫?”
林楠点头,道:“自然要去的。”
李磐不再说话,任由林楠带着回了茶楼,林楠和四皇子李时并没有多少交情,也就闲叙了片刻就起身告辞,带着宝玉出来,谁知李磐也跟了出来,只得带了他一起。
林楠也没了什么要买的东西,现下府里都是女客,总不能带了李磐回去,是以先寻了个清雅的酒楼用了饭,又去戏园子听了坐了坐,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先送了李磐回宫,然后才回府。
等送走宝玉一行人,已经是黄昏了,林楠洗漱完毕出来,却见林成守在他的书房外,打着手势。
林楠道:“怎么了?”
林成指了指书房:“皇孙殿下在里面。”
又压低声音道:“一个人来的。”
林楠点头:“知道了,送些茶点去小花厅。”
林成返身去了,林楠推开书房的门,看见的便是嘴唇抿得死死的李磐,却不知又是什么事让他不高兴了,竟一个人晚上跑到他家里来生闷气。面上却不显,含笑道:“磐儿是给我送书来了吗?”
李磐看着推门而入的林楠,神色有些楞忡。
恍惚间,仿如又回到那杏花林中,看着他拨开花枝,穿过花海缓步而来的模样。
林楠爱穿白衣,却绝不穿雪白,是以他给人的感觉,也是飘逸而不孤高的,此刻便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宽带束腰,袍袖及地,这般踏着月色而来,恍如谪仙降世。
林楠进门,返身将门关上,道:“怎的灯也不点?”
随后房间便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将月光逐出窗外,林楠放心火折子,坐下道:“出了什么事?”
李磐摇头。
“可是因回去晚了,被皇后娘娘责骂了?”
李磐依旧摇头。
林楠无奈,道:“可用了饭不曾?”
李磐摇头。
林楠起身道:“走吧。”
“做什么?”
林楠道:“去吃饭。”
“我不饿。”
林楠道:“你不饿我却饿了,你若不想吃,就看着我吃好了。”率先出门。
两刻钟后,李磐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林楠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等他漱了口,收拾停当,才道:“现在可有话对我说?”
吃过饭李磐的脸色好了许多,闻言抿着嘴不吭气,好一阵才道:“先生,学生有事请教。”
正儿八经的语气让林楠微微一愣,放下茶盏,道:“请讲。”
李磐道:“如有飞蛾入耳,该当如何?”
林楠微微一愣。
李磐道:“飞蛾虽是卑弱之物,但是入耳之后,却日夜轰鸣,让人寝食难安,更怕它更进一步,伤了性命。”
林楠想了想,笑笑道:“有温和的法子,也有残忍的,你要听哪个?”
李磐精神一振:“两个都要听。”
“飞蛾趋光,在耳畔点上一盏灯,自然能引它出来。这是温和的法子。”
“如果它不出来呢?”
“那就只有用另一个法子:滴一滴豆油进去,豆油入耳,封其五官,束其肢体,使其呼吸断绝而死,既然死了,自然什么都做不了了。”
李磐低头想了许久,猛地起身道:“我知道了,多谢先生,我走了。”
转身快步出门,到了门口又回头道:“先生不必送我。今儿我忘了将书带来,反正明儿你要过去,到时候再取吧!”
大步离开。
此刻天色一晚,林楠如何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忙令林成追了上去,安排马车送他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