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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发作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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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会儿,三三便将话带到了疏影轩。明华容见这小丫头虽然神情懵懂青涩,但口齿伶利,事情说得分毫不差,便向青玉使了个眼色。

    青玉会意,从老夫人赐物件里取了两个没有表记金锞子赏她。待三三欢喜地谢恩离开后,青玉却有些担忧地问:“小姐,说句掏心窝子话,不是奴婢爱议人是非,但许妈妈……夫人本就是她旧主,如今她又如愿除掉了她妹子,重受到夫人重用,今后还肯听您吩咐么?”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刚才她却特地托人来传话,就是暗暗向我表示,她依旧认我这个小姐。不过……”明华容抿了口茶,“日后且看着吧,改天再敲打敲打她。如果她真有异心……我既有办法让她报仇之后又平步青云,自然也有办法让她再重做回粗使婆子。”

    听到明华容冷淡却暗蕴肃杀话语,青玉不免微微心惊,但旋即又镇定下来:许镯原本一无所有,是靠小姐谋划才报了仇,又重受到重用。若她敢忘恩负义,小姐惩罚她也是理所应当。

    她正暗暗出神间,却见明华容掩口打了个哈欠:“今天好累,我先歇下了,晚饭时不必叫我。”

    此后十几天,明府一直风平浪静。除了不必再去家学之外,一切如常。明华容除到老夫人房中孝外,就是去林夫人那里坐坐,闲话家常。

    这天早晨,明华容像平常一样到翠葆园给老夫人请安。经过那天事,老夫人深觉她是孙辈中孝顺孩子,待她大为不同。虽然这份好仅限口头上,甚少有什么实质东西,但以郭老夫人性子来说已经算非常难得。

    “华容丫头,我用你孝敬那块布裁了条马面裙,你看怎样?”

    随着老夫人话,杨妈妈亲自捧来一个包袱,取出一条暗底织金,光华明灿裙子抖展开来。

    明华容微笑道:“这门幅褶子打得很好,针脚又匀称,做衣师傅必定不错。”

    老夫人得意道:“是请天孙阁人做,我特地让他们多加了个薄棉衬里,冬天风大,这么穿才不冷。”

    明华容掩口笑道:“可巧了,孙女儿今日穿也是天孙阁裁制小袄。但看这针脚怎么就没有老夫人裙子细腻呢?难道缝衣师傅也讲究敬重长辈不成?”

    “天孙阁?”老夫人闻言不觉眉心一皱。搬到帝京这些年,为了弥补年轻时遗憾,她于吃穿用度上都是精挑细选,比一般官宦人家老太太加讲究,早练出了眼力,京中有名首饰衣裳铺子出来东西,一望便知。

    当下她细细打量了明华容衣服片刻,肯定地摇了摇头:“华容丫头,你只怕是记混了。这是你房里小丫鬟手艺吧?天孙阁是帝京老字号了,一针一线都极有讲究,可不是这般粗疏大意。”

    “孙女没记错啊。”明华容偏了偏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上次他们做错了衣裳,这回是夫人让步月领了银子,替我重又做了几件来,昨日才送到。我知道您懂穿戴打扮,便趁今天给您请安,特地穿过来让您看看,绝对不会拿错。”

    夫人?乍听到这个词,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略一思索,说道:“那你让人把这次做衣服都送来,我亲自替你看看。”

    见明华容面露不解,老夫人拉过她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华容丫头,你刚回家来,大概还不知道大宅子里险恶。但你那天也看见了,许婆子和竹枝那两个下作人,吃我们穿我们,每月例银打赏是拿到手软,却还这么着背恩忘义,竟敢做出污陷家主之事来。你虽是聪明,到底没经过阵仗,难免被底下人欺瞒呢。今儿你就好好看着,祖母教你个好儿。”

    “是,华容多谢老夫人教诲。”明华容低头恭顺地说道,恰好掩过眼中一抹微芒。

    两处院子挨得近,不过盏茶功夫,步月便与婆子带着衣箱,随传话人过来了。

    老夫人注重打扮事儿明府无人不晓,下人们甚至还给她起了个老爱俏诨名,私下浑说。所以步月以为老夫人只是想看看大小姐衣,品评一番而已,并未意。

    谁想进得堂屋,杨妈妈亲自上来开了衣箱,里面翻检几下后,面色便是一沉,回头向老夫人禀报道:“这些衣裳表面看着不差,夹里棉花却都被人换过了。”

    “什么?”

    老夫人连忙命人拿近了细看。她本是衣饰一道行家,当下接过件夹棉立领长袄一掂,就知道份量不对,索性叫人绞开一角翻看,里面赫然是一堆发黄烂棉破絮。

    老夫人平生见不得下人银钱上动手脚,当即怒容满面道:“天孙阁用都是桑丝细纺棉花,市面上足足值十两银子一两呢!谁这么大胆将夹里全换了拿去变卖?!我说华容丫头衣裳针迹不对,原来是被人悄悄拆开过了!保管人是谁,竟这么大胆!”

    闻言,步月只觉眼前一黑,骇得几乎软倒下来。这批衣裳从采买到拿回府,再到保管,都是她一手操办,虽然不是她做,出了事却和她逃不了关系,至少也要落个保管不力罪名。她向来胆小,自从被白氏指派过来暗中监视明华容后,就一直担心害怕,明华容发现真相后会如何对付自己。但万万没想到,明华容竟不等她有什么小动作,就先出了狠招!

    她立即跪下,将头磕得怦怦作响,一叠声讨饶道:“请老夫人明察,奴婢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做这等事啊!况且东西都是奴婢保管,若出了什么事,奴婢头一个难逃干系,奴婢岂会这么愚笨!”

    这话也有道理,老夫人闻言面色稍缓,有些将信将疑。

    杨妈妈看眼中,眼神闪烁不定,突然说道:“大小姐这几身衣裳用料实,所费桑丝细纺棉花估计约有一斤之数,拿到外头折价卖了怎么着也值七八十两银子。你一个二等丫鬟,每月例银不过五百文钱,这笔银子够你攒大半辈子,你看眼里难保不心动。再者,小姐们衣裳都是每季一换,现下离开春不过一个多月,只要捱过这段日子,谁都不会再发现破绽。这么好机会,你岂肯错过?”

    她说话正正撞到老夫人心坎里,将后几分疑惑击得粉碎。当下,老夫人怒气盛:“花言巧语还想狡辩,实可恶!你们到她房里搜检,把她私吞银子给我追回来!”

    当即有下人应声而去,步月哭着连声喊冤,老夫人嫌吵,便让人反扭起她胳膊,并堵住了嘴。

    一片混乱中,明华容深深看了杨妈妈一眼。这个平日谦卑温和,总是一身靓蓝袄裙中年妇人,此刻突然让她有些捉摸不定了。刚才那一席话,虽然正中她意,但无缘无帮,老夫人心腹为什么会帮她说话?难道只是为了讨好老夫人、让她有由头找白氏麻烦么?抑或……还有其他原因?

    明华容取过茶盏慢慢抿着,心头疑云越来越重。她府内无所倚仗,容不得半点差错。今日疑惑,必定要查个明白。

    过得半晌,搜检人回来了,禀报说果然步月房中找到了藏床底下一包桑丝细纺棉花。捆得十分紧密,显然是要偷偷带出去。

    人赃并获,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你是自己起了贪心,还是奉了谁命令故意要寒碜大小姐?”

    随着老夫人一个眼色,扭住步月手臂婆子立即松手,顺带取出了她口里手绢。步月刚要继续喊冤讨饶,听到后一句话,险吓得魂飞魄散。

    将她惊恐看眼中,杨妈妈立即喝道:“还不老实交待!若还敢嘴硬,便要请家法了!”

    许嬷嬷与竹枝前些日子被处置后一床破席抬出府去,丢上乱葬岗事步月虽未亲眼看见,却也听其他人绘声绘色地说过,想到那噩梦一般场面,步月吓得手足瘫软。

    但白氏手段同样令人胆寒,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将之攀扯进来,便将心一横,说道:“老夫人开恩,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日日值守,哪里有空去做这些事?况且除奴婢之外,这箱子也过了大小姐身边青玉手,这——到底是谁做,还未可知呢!”

    闻言,老夫人怒极反笑:“你意思是说,是大小姐自己换了棉花,然后放你房内陷害你?”

    “正是如此!老夫人明察!”步月急切道。

    “那她为何要这么做?”

    “这……”步月一时语塞,总不能实说,因为她是白氏派来人,所以明华容要除掉她吧!

    见她无言以对,老夫人冷笑道:“大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堂堂一个小姐竟会陷害你?说什么梦话呢!不愧是那贱妇房里出来,忘恩背主样子统统一模一样!”

    见她一时忘形失言,杨妈妈忙说道:“老夫人保重,仔细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这才惊觉自己一时口,当着众人面把平日私下里对白氏称谓带了出来,不禁老脸微红,但很又强硬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将这种偷鸡摸狗,还敢大胆污蔑主子下人放到小姐房里,就算不是故意为之,也难逃一个治家不严罪责!华容丫头,来扶着我,祖母这就给你出头去!”

    明华容却一脸难色,连连摆手道:“老夫人,今儿事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管好房里人。劳动您替我捉出小人,我已是惶恐得不得了。怎么还能让您为了我,与夫人——与夫人生出口角呢?”

    将她脸上惭愧为难之意收眼底,老夫人越发觉得这孙女可人疼。况且此事虽然是打着替明华容出头旗号,实则有一多半是为了她自己撒气,难得捉住白氏痛脚,她岂有就此丢开道理。

    当下她不由分说,硬将明华容拉过来便往外走:“凡事总得讲个规矩,既是你们夫人没打点好,自然该说她一说,否则这府里迟早得闹得不成样子。”

    明华容无从拒绝,“身不由己”地跟着老夫人与一干下人,押着步月来到栖凤院。

    这番阵仗自是早有小丫头报给白氏知道。

    素日里白氏与郭老夫人虽然不睦,到底还维持着一份假惺惺客气,老夫人便是偶尔拿话刺她,也尚可忍耐。但连日来几次三番被对方当众数落得无言以对,白氏肚里早积了满腔怒火。

    现下听到下人禀报,得知郭氏又来找碴,白氏怒道:“这老货又来浑搅什么!我看老爷面子上让着她,她还真当我是泥捏软性好欺不成?!”

    一旁,许镯劝道:“夫人,老夫人再如何糊涂,毕竟顶着个长辈名份,您若她面前失言,反倒是您不是,又给她送去一桩把柄了。”

    “这些——我自然知道!”白氏精心保养面孔上,因神情扭曲而显出两道深深法令纹,令她精心妆饰容貌大打折扣:“所以我才一忍再忍!”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将心中怒气压下去,才许镯桐影等一众丫鬟婆子环簇下,到正屋相迎老夫人。

    远远看见老夫人身边竟还有个明华容,白氏细眉一皱,突然生出几分不好预感。

    稍顷老夫人等进了屋,听罢杨妈妈含沙射影一番话,白氏只气得额上青筋乱迸:老夫人也就罢了,毕竟担着个长辈名份,她咬咬牙也就忍了。明华容一个平民之女生贱种,竟敢仗了老夫人势,惹事生非,闹到自己面前来!

    不过,她对步月人品还是信得过。当初之所以挑中她,就是因为她心细胆小,容易拿捏。若明华容想借老夫人之手除掉自己安插下人,怕是打错了算盘。她定要将局势扭转过来,反让这小贱种吃顿苦头!

    打定主意,白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夫人莫急,这个步月当初媳妇房里当差时,颇见过不少好东西,媳妇甚至还将首饰匣子交予她保管,都从未出过岔子。当初媳妇也是看她心细老实,才将她指去服侍华容。怎么人一过去,性子就变了呢?”

    言下之意,是嘲讽这区区七八十两银子,步月根本不会放眼中了?

    受到质疑,老夫人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华容丫头好端端衣怎么被人换了夹里棉花?那些棉花又为何跑到她房里?”

    白氏不慌不忙道:“这个却需要细细查处了。毕竟衣箱虽是步月保管,但从东西送入府再到她手上,可是周转了好几手。再者棉花本是死物,还不是随人到处放。”

    这却是要使拖字诀了。凡事只要一拖,就能有许多转圜余地。可以将原本线索抹杀,也可以制造出证据。

    老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却说不出反驳话来,毕竟白氏说得理。但她兴冲冲地过来找麻烦,怎愿意铩羽而归,一时不由便僵住了。

    这时,却听许镯柔声说道:“夫人,奴婢听说步月替大小姐去订衣服那天,顺带将四小姐衣也取回来了?”

    明霜月被迫独居小院养病两个月,日子十分沉闷。白氏为了补偿她,不但送去许多奇东西,三五不时地为她裁制衣,只盼哄她高兴。这府中本不是什么秘密,况且许镯又是白氏身边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白氏径自呷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不错。”

    “依奴婢看来,如果步月真做了这等事,那被动了手脚必定不止大小姐一人衣物,兴许还有四小姐。夫人若一时找不到证据,何不去看看四小姐那日由她带回来衣呢?若果然不妥,必是步月做无疑。反之,那么步月也许是清白,慢慢再查证便是。”

    话音甫落,一直哭个不住步月立即挣扎着磕头说道:“夫人,奴婢发誓真没有做过,就请您验看四小姐衣物,还奴婢一个清白!”

    而明华容面上却是掠过几分慌张,虽然随即掩饰般拔弄着衣角低下头去,这一幕却没有逃过白氏利眼。

    白氏立即带着几分胜券握高傲,微笑起来:“言之有理,许镯,你就去四小姐院子走一趟,将那天衣物取来。”

    老夫人有些警觉地看过来,本能地觉得不妥。但她犹豫着要不要阻止时,许镯已经领命去了。

    等待时候白氏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明华容表情,见她虽然坐得端正,但脸上笑意怎么看怎么僵硬,心中不禁得意起来:不长眼小蹄子,跟我玩这套栽赃嫁祸把戏,你还太嫩了点!瞧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待续过两盏茶之后,许镯不负众望地带着东西回来了。白氏努了努嘴,示意她将衣服取出来。

    但看清衣物之后,众人不禁都愣住了。

    许镯愣了一愣,道:“奴婢本以为……所以刚刚也没细看,待秋霁包好后,奴婢便带过来了。”

    老夫人却是一脸掩不住喜色:“果然是这贱婢做!你还有何话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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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突然发现之前给明家小姐们排行,竟然把温油沉默滴檀真姑娘给漏了嗷嗷,按岁数她比明独秀小一个月,是三小姐,明若锦是五小姐,明霜月是才四小姐。我速度将前面笔误改回来~</P></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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