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坊这些天来,有两种舆论居高不下,一个是踏青会那次李清照的一剪梅词,另一个自然就是一品斋售免费新书,由于事情新鲜,又有青楼传唱神话,所以在这民逾百万的大都会里传播度非常之快,如今这论潮也是蔚为壮观的。
不过在苏进看来,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省下一笔新书舆论造势的费用,那些茶摊子上磕着瓜子闲聊的,始终免不了要把自己搭进去说,毕竟当天自己也算是半个角儿,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借了李清照的东风,所以对那丫头,他还是上了点心的,特意做了七个小矮人准备送她,可奇怪的是这丫头这些天来居然一趟都没往自己这边跑,是不是因为被她那姨娘口头警告的缘故就不得而知了……
看了眼面前的小锦盒,不禁呵呵的笑了出来,只能收了袖中容后再说了。
酒楼的生意除了开头几天因为舆论而过来了一些看热闹的,倒也没有多大起色,中规中矩的在这甜水巷子里的开张打烊,直到十四那天傍晚,一辆桐皮马车咕噜咕噜的从店门前停下,这酒楼算是又恢复到正常轨道上来。
“嘿嘿,孩儿们,我又回来了!!”
随着陈午生龙活虎的从车辕上跳下来“雷人”,也宣告着两父子正式从洛阳祭祖回来了,大包小盒的,招呼着店里俩跑堂搬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衣锦还乡了。
陈老头回来,对苏进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这样自己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做自己那些零碎事儿了,酒楼自己也没那闲心管,还是得陈老头来。
一切料理得当后。几人也围一起聊些话儿,而陈守向在听说苏进要卖新书时,兴头立即就起来了,嘴里说着诸如“之前准备的如何,还需要多少人手”之类的关切话,只是当周遭人都古怪的一阵干笑给他后,就把欢庆的脸色收了起来。
“陈老爹难道没瞅见外头幡子上写着…新书只卖一文钱吗?”厨房里头的伙夫嘿嘿笑着。
“一文钱?”
老头半晌没回过神来。就连旁边坐着的陈午也不禁皱眉头了,“开什么玩笑,一文钱?你当是卖包子呢?”
这些咒怨一直持续了很久。即便苏进实话说了要靠周边敛财,但营销知识不够丰富的老头还是心有郁结,嘴里唉声叹气的,但也不好打击苏进的积极性。最起码在他看来是这样……
“就这些小玩意儿……仲耕要卖它九钱银子?”他拿起一个树叶蔽体的野孩子玩了半天。但最终还是摇头感慨的放了回去。
还真没见过书铺不卖书,反倒是卖这种小玩意儿的,干脆改名叫陈记杂玩店得了。
不过说归说,但一品斋前两本书积累下的声名还是足以让许多人买这“一文钱”的账的,虽然由于第二本《三字经》流失了些民间簇拥,但这部分的缺额正好由那批推崇三字经的老学儒们顶上,所以整个销售的场面还是极为热闹的。
三月十五,兴国坊踊路街一品斋前。硬生生的又是炒起了一片热潮。
沿街一些卖团子汤饼的,这时候都守着摊儿观望。这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挤着,甚至中间还有不少衣着光鲜的大家奴仆,不过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居然还真有不少人把自家的孩子带了过来,看来那幌子上说的还真打动了不少贫下中农。
“老顾,你瞧费大仁那老脸皮,居然还真把孩子带过去了。”
旁边馄饨摊上的摊主捞了一碗馄饨给客人,“小心烫着。”在收拾下摊头后,才转过头跟边上卖汤丸子的老伙计唠嗑,“你也别老说他了,难不成真的要九贯铜钱的去买?人家一品斋有这良心免费给大伙儿送书看,那是好事儿,你不承这人情,自有别人去顶上。”
那男子眼睛望着一品斋前人潮涌动的人头,耳朵听着老友的说道,眉头拧的却越来越深了,“真不明白那一品斋为什么放着大钱不挣,前儿倩女幽魂抢劫似的要人一百两,今儿却免费送人,这变的也太极端了……”
也就这时候,一品斋那店门板终于被一块块的取下,昨儿就在书铺下榻的庄舟把门板撂齐在一边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售《东京夜谭》,在第一本书被人买走后,立时便有嘈杂的议论声起来。
“有人买到了吗,怎么样?带孩子真的只卖一文钱?”
“那一品斋不是说买书就送礼物的么,送的都什么礼物?”
那第一个得书的人这时候已经挤开了拥挤的人群,外边有眼尖的已经瞧见了,是个粗麻头巾打扮的小子,挤出人群的他看似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回头望了眼后就嘿嘿的得意起来,顺便捏了捏手边娃娃的小脸,“小冲儿,大哥回去给你买糖葫芦吃。”
这人乃是城东春明坊马街南道6记书铺里的伙计石卫,自从倩女幽魂后,每次一品斋出新书时,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去将书买来盗版刊印,虽然上回的三字经遇了冷场,但总体来说销售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私塾书院里买的人比较多,所以这让6记书铺坚定下这个信念——只要跟着一品斋的步子走,肯定有他们一口汤喝!
这可比卖那些老宗卷紧俏多了。
他正想的美呢,耳边忽然有不屑的嘲弄声轻轻响起,还是比较稚嫩的,“连九两银子都出不起,还亏得你们6记还开在春明坊,真是羞煞人也~~”
他把头扭过去看,果然是对家做书铺的秦记伙计孙户,而且那孙户还和自己有些间隙,只是如今被他这么嘲讽,却是没有一丝反嘴的底气。自己为了贪这个便宜…带了小冲儿来白拿书,如果从道义上来讲,他确实是问心有愧的。
可旁边却继续落井下石。“真想不明白篱儿怎么嫁了你这种爱贪便宜的穷光腚……”他瞟了眼小娃子后冷哼一声,“冲儿有你这样的姊夫,怕是今后都走不出家门!”这人其实年岁也不大,但这话说出来还一唬一唬的。
说完后就甩袖而走,干脆利落,把涨红了脸的石卫落在了原地,这时候旁边一些人赶紧是围上来问东问西。
“这位小兄弟。那书是不是真卖一文钱?”
“一品斋送了什么礼物给你?能不能给我们瞧瞧?”
“哎!小兄弟你别走啊?”
……
……
不管如何,这新书总算是安安稳稳的开售了,前来买书的人也是各色差异。有书香门第出来的家仆书童,也有码头匠艺人家的汉子和健妇,这天上地下的阶层在今天是有了难得的交集。前者是念在三字经的份上,也就惯性的认为新书会是一脉相承的“好经书”。后者还是念在上月热波刚退的倩女幽魂。虽然上回出了本不好看的三字经,但在这些忠实拥簇心里,却笃定这一品斋会“迷途知返”。
大街小巷的,挑食走卖的人,无一不是伸长了脖子问两句《东京夜谭》的情况,卖的好不好?人去的多不多?书讲的是个啥子内容?是鬼故事还是孔夫子?总之哪怕他们没有这个闲工夫去书铺一探究竟,但也不妨碍他们作为话题来议论。
而整个东京城内,对于一品斋动作反应最密集的。当属那些醉生梦死的勾栏瓦肆了,这些地方本就是戏玩消磨时日的欢乐场。要是出了什么有趣的见闻或新奇,免不了要被放在风口浪尖上评头论足一番,而像一品斋这种奇迹般的崛起,注定是要被人津津乐道很久的,或许只要录事巷口那做油炸树的摊主还在叫卖,人们就永远不会忘记那本贵比金玉的倩女幽魂,同时也会记起来那个史上最黑、最另类的书铺。
所以一品斋出现在众人视线后的这俩月,非但没有让它的名声始现颓势,反倒是随着倩女幽魂和三字经传出京畿之后回流的风评而更显响亮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买一品斋的账,像青楼那些姑娘们就对这新书兴致缺缺,上回错买三字经的她们这次就像是赌气似的不去关心一品斋的新动向,不过由于今天酒楼里绝大多数恩客嘴里都要提上几句一品斋的《东方夜谭》,这让她们就有些尴尬了,虽然这些恩客们未必对那书多感兴趣,但出于这是最近京里的一个热点,所以一些必要的了解还是要的,只是问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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