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听好了,咳咳……”她还清了下嗓子,双手负背的笃在水岸边,晚霞从水潭那头映过来,将她那俏皮的侧影映的更为可人了。
她开口,身后的香椿树叶摇曳了起来。
“薄雾……”
灌木丛那头的慎伊儿赶紧竖直耳朵,整个身子不自觉地陷到灌丛里,此时这模样,可与之前相差太多,那对她万好的姐姐在这时完全败给了一阕闺词。
也不知此时正在对面林子里看着的姐姐是如何想法。
“师师……”
许份望着身边一声不响的李师师。
俩人刚到这儿就看见前头萸卿和陈东的背影,本想追过去的脚步却因苏进和李清照的声音打断。他哪里瞧不出心中的佳人心属何方,可实在心有不甘,若是其他高才子弟也就罢了,可面前这人无论从哪点来看都与才子搭不上边。
难道仅凭那几本杂言野志吗?
可笑。
更让人愤懑的是,这人居然还和李家那才女不清不楚。
难道他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许份气愤难平,本是要出去斥责的,但一听李清照要出词,也只能暂先忍耐下来,他望向旁边平静如水的侧脸,一时间心绪更乱。
……
前头走的陈东、萸卿两人可不知身后事情,大难不死的陈少阳还颇显情趣的要将那株朱槿往萸卿髻上插。
“不要了,人看到不好。”,“旁边哪有人,再说这不是你喜欢才给你采的。”
“别了……”她推辞着,不想旁边还真岔进来声音。
“打搅一下,请问两位有看见……”
他们赶紧收束了动作回头,这榆林道后真有四五人走上来。一时尴尬后也马上镇定下来,萸卿给他们回答。
“几位找的是苏郎君和李家娘子吧?”
这回轮到对面惊讶了,还真是一问一个准。李霁上前道,“两位既是见过。还请告知舍妹行踪。”
“之前苏郎君和李家娘子是在前头的断水潭处,就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多谢相告,那便不打搅两位了。”
李霁几人匆匆往前过去,萸卿望着那几人的背影,一时间蹙了眉,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
也不过茶凉一刻的功夫,李霁、苏符几人便已到了断崖处。这边秋风静谧,鸟鸣嘤啭,可就是没见苏进和李清照,他们周回寻觅无果。正是要喊话时,一头麋鹿忽从西面红背灌丛里窜出来,而后便有少女清越的声音从那个缺口迭进来。
“那听好了,咳咳……”
李霁一震,另外苏符蔡薇几人也立即围了过去。将面前杂乱的桧柏枝杈撩开,远远的,果真在里头的水潭岸边见到两人,苏进坐着,由于背着他们。所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李清照则是走在水潭岸边,负着手,沉吟笃步的作老成状,姿态甚是俏皮。
李霁欲动身,可旁边的苏符却是按住了他手,因为里头已飘出来轻盈的词句了。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
几人面面相觑后,苏符是最先在脸上添上笑意的,而李霁和蔡薇是紧锁着眉头,等到第三句过后,蔡薇释然下来,看两人一眼,轻轻的念了句。
“是醉花阴。”她这说话间,里面河岸边走的少女也慢下一拍。
“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上阕完毕,便是一股淡淡的忧愁扑面而来,用词极是脱俗。
几人心下暗度一阵,不好判断,这下阕已是诵出。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帘卷西风……”
几人越听越心惊,尤其是蔡薇,更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冒出来,即使是苏符,也慢慢收起了一开始的笑意。可到这最后一句时,里头忽然没了音,他们抬头看去,见着李清照挽起裙裾到苏进跟前,先是揶揄着他笑,而后才说。
“忽然想起来上回清明,听几位老先生说店家接了我的尾句,也不知是真是假,安安好奇,不如今日就改以猜词如何?”
苏进看她欢脱的模样,嘴还没动,就被她拍板下来,“好,就这样,我们相背而书,看谁输赢。”
她欢腾地往苏进身边一坐,拣了条树枝,“转过去转过去。”推攘着苏进的背,苏进只能依着她将身子转过去,两人背靠着背。
“不许偷看啊!”
他能感受到那条蘸着泥巴的树枝正在他脑袋后耀武扬威,忍不住笑了下,也是从地上拣了半截楝枝,想想,欲要下笔时忽然一顿,一个有趣的念头从脑袋里冒了出来,并且随着背后沙沙的运笔声而更显荒诞。
外面桧柏林里的几个看的焦急,见着两人不温不火的相背而书,好奇心是愈来愈重了,好在一句词的时间很短,很快两人就背转过来,当李清照看到苏进那头的内容后,前倾的身子停滞了小许,而后忽是掐了苏进腰一把,由于他们这头过去有些距离,所以两人具体的表情无从得知。
“那是何物?”苏符皱着眉头,最后见李清照往苏进手里塞了个果子。
“应该是苦楝子。”蔡薇从那棵老苦楝上收回视线,也蹙了眉头。
“苦楝子?”
“或是举此为赌,输者以苦楝惩。”
苏符和李霁暗暗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
他们在那儿小议时,往上处的李师师和许份同样诧异,不过最后也归结于这样的解释。
“师师能猜到最后一句吗?”许份问向身边。
可是旁边却无甚反应,任由着被树荫切碎的晚霞淋裙襦上,将攥紧着袖边的手映衬出来。
……
水潭岸边,晚雾迷蒙。
苏进咬了一小口苦楝就放下了,从怀里摸了包重阳糕往旁边一递。
“想着山路难走,就备了些干粮。”
李清照一扭头,“喂鱼去。”她是气鼓鼓的。没想到苏进居然真的哦了声,将衣物针线搁下,站起来往她身后的那株香椿树走去。
被发现了?
李霁几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步。或许事后连他们都会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来找人的。这时候反倒像个偷窥者,不过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刺啦——”一声。
苏进折了条椿枝就回了,而后拿针线在椿枝一端扎实,放了两米长,摸了小块糕点捆在线端,然后将这自制鱼竿交给身边,自己拾到起来针线继续缝补。
“喂鱼去吧。”
李清照怔了下。看着苏进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睨他一眼后,却也是煞有其事的将鱼饵撒进水潭里。
噗通一声。
“你这可是太公钓鱼了。鱼可不吃糕点。”
旁边却是不断的针线来回,“眼下深秋,又时值午后,鱼群食量大,不挑荤素。而你那头多是水草,平时又少有人钓,运气若不算太差,一两条鲫鱼还是可以钓的。”
李清照握着鱼竿的一端,微难可见的低下视线。水面上漂浮的晚霞反照过来,红艳艳的、从她阴霾的眼皮底下流过。
她吸了下鼻子,“店家可是觉得委屈了。”
苏进手上的针一滞,而后又继续穿过衣料,只不过慢了些。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意义,这些从你来到这人间的那一刻就已注定,无需自扰。”
李清照转过头看她,眸子里已噙满了晚霞的颜色。
“那我们呢?”
苏进将线头结好,一扯,线断,这时才朝她一笑。
“我们会是例外。”
那笃定的笑容让李清照恍惚起来,还是忽然颤动的鱼竿将她惊醒。
“鱼咬钩了,起竿吧。”
“啊?”李清照慌乱中起竿,可这鱼线却被底下那鱼给挣扎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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