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手终于停下来了,她把头略略抬起,平视前方,过了片刻又把头垂了下去,在女人的胸口烂疮上忙活起来,好像木梨子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压根没听见一样。
木梨子那边又陷入了沉默,再开口时,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好奇: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安把手里的笔放下,终于回过头去看木梨子了,她说:
“这个疮,很难处理。我想征求一下家属意见,我的想法是,把这个疮口的脓挤出来后,在上面添上别的花纹,比如说梅花花瓣,您觉得怎么样?”
木梨子无声地笑了一下,嘴角上扬,带着能让男人心驰神迷的笑容,说:
“很不错的创意,你怎么想的就怎么来吧。”
安简短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去准备专门的颜料和画笔。
她往盘子里的红颜料倒水,鲜红如血的颜料被微温的水冲化了一些,她用特制的木棒搅拌了两下,重新落座,就把颜料盘端到女人的脸边放着,那一汪娇艳的红色,将女人的脸色衬得竟然有几分红润了。安用特配的手术刀在女人胸口的脓疮上小心翼翼地画了个十字,擦去流出的脓液,不再理会木梨子。
木梨子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幽幽叹了一口气,说:
“好了,被你打败了,我承认,我心里不大痛快,这里就咱们俩,所以我想跟你说些话。关于我这个……母亲,还有我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你是不是在化妆过程中不能说话?没问题,我说,你听就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好,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倾诉*好了。”
简遇安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肯定了木梨子的提议。
木梨子其实早就想说一些话了,那些话不能向父亲说,也不能向任何一个朋友诉说。其实她压根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的朋友,除了一个青梅竹马的男生林汝尧。但就算是对林汝尧,她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好吧,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不能,而是不信。她在很早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信任的能力和勇气。
是谁剥夺了自己能够去信任和爱的能力?
面前躺着的女人,面容和她年轻时真是别无二致,漂亮。专断,骄横,眉宇中还带着一股不容辩解的霸道,在看着她的时候,木梨子无数次产生错觉。她在对着自己笑,还是年轻时的那张脸,略带嘲讽,厌烦,还有掩藏不住的嫉妒。
刚才,她对尸体露出笑容。就是因为她再次出现了尸体在冲她笑的错觉,她回给尸体了一个笑容,意思是说:
“就算你还是那么痛恨我。我还是站在你面前。而你,还能再次挥手赶走我吗?”
正常的母女,绝不会有这么扭曲的关系。而她们,只是名义上的母女。要算起来的话,她们更像是上世的仇敌。冤冤相报,而在这一世。由于怨气未解,仍残酷地折磨着彼此。
在得到安的同意后,木梨子终于松了口气,她深呼吸了一下,在呼吸的过程中,她眼前跳帧般闪现出一幅幅画面,像是被剪辑过后的胶卷一样,一卷卷断裂开来,但连续播放的话,还能够读懂其中的剧情与剧中人那可笑而可悲的半生。
自小,木梨子就是在赞美声中长大的。在她长到四五岁,可以记事的时候,每次,家里的私人大夫程大夫定期来对木家人进行体检时,都会不厌其烦地对木梨子说,她刚刚出生的时候,不像别的刚出生的小孩子那样,丑丑的,小小的,皱巴巴缩成一团,粉红细腻的皮肤和精巧的五官,让接生的大夫和护士都好好惊叹了一把。
其实,木梨子听到这种夸赞的时候,都很开心很开心,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呢?
而自己的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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