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可以想象苏晓宁多日失血加上提心吊胆,最后又深受打击之后如今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好的了。她看着苏晓宁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几日,我也找出了解药了。”
苏晓宁最为幸运的是,其实她中毒并不深,林秋禾仔细研究过,她也是入宫之后才中的毒,这毒素并没有深入骨髓,只要缓缓调养,虽然慢些却也没有大碍。
苏晓宁听林秋禾这么一说,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
“秋禾……”她开口低声叫了一声,却再也一个字都不多说,只是用眼神殷切地看着林秋禾。那双眼中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救我!”
林秋禾点头,“我自然是不愿意看着你这般凋零的,然而……你若是想要瞒过宫里上下却不是容易的事情。”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觉得这事儿,不如你明说。依照皇上对你的宠爱,定然不会介意这些的。”
苏晓宁却摇头,“这事儿真的不能传出去。不然,只怕我命都没有了。”
听她这么说,林秋禾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道:“说起来,你这毒是怎么中的你心中有数吗?什么人给你下的毒,你可有怀疑的对象?若是像你说的这般压下去,若是那人胆大包天再次下毒,又该如何?”她说着加重语气,“苏婕妤,晓宁,你可是只有一条命的啊,若是自己都不留心的话,迟早还是会这样莫名的死在别人手中的。”
“你……”苏晓宁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半响才低声道:“你让我再想想吧。”
林秋禾也不逼迫她,只是点了她一句,“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出现的。若是最后才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提前跳上岸,说不定还会得救。”
苏晓宁沉默不语,送走了林秋禾回去就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绿娥过来问话,也被她发了好一顿的脾气。绿娥这边掉着泪离开了,苏晓宁又有些后悔。这会儿她一个人呆着更是觉得害怕了。
万一哪一天,她真的就如同林秋禾所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在了某个人手中呢?
她双手紧握,想了又想,还是叫了绿娥。
“你去追林御医回来,就说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苏晓宁的倒戈可以说是林秋禾和宁卿早就预见到的,他们所没有预料到的,只是她倒戈的速度。林秋禾这才发现苏晓宁究竟是一个多么惜命的人。若不是她这边表示可以帮她解毒,只怕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倒戈。
而这之后,就是跟宁邵哲摊牌的事情了。
只是怎么说,就是另外一种技巧了。
所以,等到宁邵哲知道这个糟心事儿的时候,距离新年也不过还有五六天。而他所听到的版本自然就是林秋禾跟好友诊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脉搏有些不对,对比之前的脉案看出了端倪,然后又问了苏晓宁一些细节,这才得出她中毒的结论。
而苏晓宁就充分发挥她小白花的天赋,哭诉说林秋禾说的脉象跟她当年送养父母就医的时候大夫说的一样,她心下怀疑想起当初她之所以会认为自己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就是有人误导。然后就苦求宁邵哲派人去查她养父母的死因,一副孝女伤心害怕的样子。
宁邵哲虽然是个明白人,却也没有从这言辞中找出大的漏洞,想了想若是有人能在后宫中对他的妃子下毒的话,那么不就等于在他头顶悬了一把利剑,就看什么时候掉下来要他的命了吗?
他一边安抚了哭得梨花带泪的苏晓宁,一边就准备派人去万州调查看这是不是一个巧合。不过不用林秋禾提醒他就醒悟了过来,话说到一半改口道:“召……晋王入宫。”
宁卿很快就被召入宫中,得到了这样一个暗中的命令也是一愣,此时林秋禾已经陪着苏晓宁在一旁的侧间休息了,他并没有看到。不过也不妨碍早就知道了事情紧张的他反应。他略微一迟疑,也不多问就道:“既然是暗中行事,那不如等到年后,不然年前匆匆派人出去只怕不妥。”
宁邵哲却是一刻也不愿意耽误的,“今日就派人去,派最为妥当的人去。”
“如果这样,就只能派一两个人过去,”宁卿皱眉,“且臣也不能跟着。不然很容易就被有心人留意到的。”他沉吟片刻,推荐道:“医学院的冷启原本就是仵作出身,本身对毒也是略微有些了解的。若是皇上放心的话,就派他带人过去?”
宁邵哲如今哪里顾得上这许多,立刻就点头应了。然后想了想道:“不行的话,就让他验尸之后回京,至于尸体也派人偷偷送入京来。万一他检验不出什么,也还可以让其他人检验。”
宁卿自然是满口应了,等到林秋禾陪着苏晓宁过来谢恩,这才又是吃了一惊。之后宁邵哲道:“林御医把事情说给晋王知道就好,此时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入第五人之耳。”
林秋禾应了,正准备走却又被宁邵哲叫住。
“既然林御医入宫了,那就顺便也给朕诊诊平安脉吧。”说着袖子一挽就把手放在了一旁。林秋禾只好净手,然后上前给宁邵哲诊脉。知道宁邵哲这是被吓住了,不然的话事情又怎么可能像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而实际上宁邵哲也不是傻子,他虽然没有怀疑林秋禾和苏晓宁两个人连同起来用半真半假的话来骗他,却也飞快地就联想到了如今圈养起来的那位,还有京城如今变幻莫测的气氛。
鸿胪寺中可是关了而不少的人了。
宁邵哲的脉象自然是无异,不过是冬日里面肉食过多,有些积食上火,林秋禾笑着给他开了个消食茶的方子,道:“皇上的身体由师伯和白院判负责,自然是无碍的。就是这消食茶,只怕皇上每日养身也是必喝的。不过我这御医一年到头也算是难得给皇上诊脉,若是不开个方子的话,似乎对不起这一年多来所领的俸禄。”
这自然是调皮话了,宁邵哲听了却颇为受用,神色好了不少,道:“看起来林御医这杯消食茶可真是价值不菲了。”
众人这才退了出去,林秋禾把苏晓宁交给了外面等着的绿娥,然后才跟宁卿一起出宫。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林秋禾只觉得之前压在头顶的阴云似乎散开了,一时间豁然开朗。她四处看着宫中的雪景,只觉得空气似乎都新鲜了不少。
事实证明,走路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太走神。特别是雪后地滑,虽然宫中宫女太监都会负责清扫路上的积雪,但是难免有些地方会疏忽。林秋禾就是走着走着脚下一滑,自己站不稳不说,竟然还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宁卿,把堂堂晋王殿下也给扯得摔倒在地。
两个人倒是没有摔出多么暧昧的体、位,不过尴尬却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堂堂晋王,还有堂堂的神医生死刀,就这么狼狈的在宫道上摔跤,甚至还扑倒了一旁对着的雪,浑身上下都狼狈到了极点。
冬天穿得厚,宁卿又是特别被关照过无数次要防寒的,两个人倒是没有摔伤,只是林秋禾的左手手掌根部擦伤冒出了一些血丝。她一开始还没有注意,结果宁卿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不同,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都流血了,你怎么还说没事?!”
林秋禾拍衣服的时候,都有血迹染在了上面。
她转头跟着一看,这才愣住了,半响才道:“哎哟,我说怎么觉得左手比右手疼。”说着她对着宁卿龇牙一笑,连忙让领路的太监从雪堆中找出她的药箱来。
宁卿气恼,道:“让你走路不留神。”却伸手接过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东西然后示意林秋禾坐在上面,然后用酒精棉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伤口,见林秋禾疼得直倒抽气,却是又瞪了她两眼,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放轻了不少。
林秋禾见他心疼自己,怒火也跟着消了些,这才嘿嘿偷笑。转头就见领路的太监一脸暧昧和羡慕地看着他们俩,林秋禾就忍不住浑身一抖,倒是让宁卿一不小心用错了力。
宁卿抬头又是一眼瞪过去,然后道:“冷?”他说着起身,直接就把身上的大氅脱下给林秋禾披上,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压下来,林秋禾唇角动了动最终没敢把那“不冷”两个字给说出来。
宁卿小心翼翼帮她擦了药膏,然后又拿绷带绑住,这才把东西重新收起来,然后就示意林秋禾抓着他的袖子,道:“这次应当不会再摔跤了。你可长点儿心!”
林秋禾尴尬地笑了笑,就一手裹着他的大氅,一手拉着宁卿的袖子。至于大氅厚厚的皮料拖在地上沾染了积雪和灰尘,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两人这般秀恩爱就传遍了皇宫。宁邵哲自然也是略有耳闻的,听到这里眉头就皱了皱,想了想就把摄政王夫妇给请到宫里共用晚膳。这次在陈太妃宫中设宴,皇后一起作陪,端得是热闹。等到晚膳之后,陈太妃和王妃两人一起说话,皇后身体不适回宫修养,宁邵哲这才步入了正题。
宁卿和林秋禾两人的身世如今在场的人可以说是都有关系的,而宫里的事情摄政王他们得到消息却是晚了一步。陈太妃就算知道,见面的时候皇后都已经在一旁了,她也不好提醒。
这会儿听到宁邵哲说,摄政王先是眉头一皱,直接就道:“是臣失职,竟然没有看出。”端的是一派自责和无辜,继而又道:“林御医是姑娘家,只是自幼身边少了父母教导,只怕对于男女之事本就没有太过于深刻的想法。倒是宁卿,是臣教子无方,竟然如此轻薄肆意,实在是当罚!”
这话说出来,宁邵哲还能说什么?难道说,皇叔你搞错了吧?实际上林秋禾才是你女儿,宁卿那只是你挂名的养子实际上是陈太妃的弟弟?
这话仔细品品就又觉得不对了。因为宁卿才真的是摄政王教导长大的,而林秋禾也却是算得上是自幼就无父母教导。摄政王说的也没错……宁邵哲只觉得一脑门的官司,真想大声问一句,你们还想不想让朕好好过个年了。
不过陈太妃还是好的。这会儿就缓缓开口道:“依我看,林御医倒是很好。平日里面一言一行也颇有章法,虽然如今出身不显,然而若是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的话,倒也算的上是一门好姻缘。”
喂喂喂!重点错了吧?他还没到问两家家长对婚事的意见的时候啊!
宁邵哲无力吐槽,转而看向王妃。
摄政王妃,前任皇后。在其他方面也许一般,但是在政治之上还是颇有敏感度的。这时候见宁邵哲看过来,对着这个她当年养在身边几年的皇帝露出了一丝笑容。
“林秋禾不计是什么身份,都有一点无法改变。她是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而如今她的身份却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是所嫁非人的话,这一手的外科医术只怕就要流传出去了。”她缓声道,语气不疾不徐,“这样看来,阿卿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两人如今看来也算是有些意思,皇上何不成全了他们呢?这外科医术只要一直保持在咱们皇家的手中,周边诸国不堪一提。”
她这话说的霸气,也实实在在地说进了宁邵哲的心坎中。
宁邵哲神色这才略微好转了些,想了想道:“这两人确实是良配,只是林秋禾对外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匹配。还要容朕再想想,如何才能万事妥帖。”
等到摄政王夫妇走了,宁邵哲这才回过神来,他召集这些人,是为了讨论宁卿和林秋禾的婚事吗?怎么到最后变成了这个情形?
还是说,这三人都看好这两个人的婚事?
他仔细想了想,竟然也觉得这婚事似乎不错。
林秋禾是不可能召入宫中的,那么嫁给宁卿,算得上是一个比较让他放心的选择了。特别是在如今的情况下,他在遇到诸国难题和暗杀危机的时候才深刻的意识到,摄政王和宁卿是多么的值得信任。
既然值得信任,那么干脆就多给予一些信任,这样不是更好?
这件事情不得不说,宁卿是早就预料到的了。他倒没有有意安排什么,不过顺水推舟。摄政王夫妇入宫的时候,他心中就有数了。因此,林秋禾反倒成了这些人中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你是说,我们的婚事,皇上那边已经过了?”她瞪大双眼看着宁卿,今年除夕夜张章要守在宫里,齐林要陪着父母而李默也跟着过去凑热闹。而摄政王府这边大大方方的一张帖子就把林秋禾给请了过来。
这会儿她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宁卿点头,她半响没有反应过来。等得宁卿心中颇为紧张,半响她才是一笑道:“这样也好,定下了也就省得再生出什么波折了。”她说着看向宁卿,“不过这个时机,只怕是你早就把握好的吧?”
正是宁邵哲对摄政王府的信任加码,又委以重任给宁卿的时候。宁卿只怕是看明白了,宁邵哲左思右想最后都会应下这门婚事,当时才会那般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
不是说他平时就不会,但是那次,果断就是表演给周围的人看的。而她,沉迷美色和他温柔的陷阱之中,竟然到了事情都结束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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