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着一动不动的易久转了好几圈,尾巴尖在地上拍出了细小的啪啪声。见到易久没法动,它努力在他脸颊边拱了拱,又拱了拱,没拱动他,愈发着急,便窸窸窣窣爬过去,张着嘴梗了半天,却无论如何都没凝成那能救命的灵涎……它愈发伤心,踉踉跄跄爬上易久的颈窝,团成一圈,像是要安慰自己一样将头埋在易久的耳朵后面,吐出蛇信去舔他的耳朵。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安静起来——易久死死睁着眼睛,拼命让自己不要昏睡过去。他甚至不能伸手将那只笨蛋捏起来然后扔出去。
快走啊,快走啊笨蛋……
激烈的情绪几乎要让他的脑袋爆炸了,传递到外界的,却始终只有一声微弱的□。
浑浊而黏稠的微风从那些带刺的植物间隙中吹来,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奇异气味。
啊……
易久一瞬间收紧,绷紧的嘴角处划出一道血痕。
那是,什么东西在燃烧的气味。
片刻之前——
隔着茂密的带刺灌木,山下聚集着身体已经疲惫精神却诡异亢奋的人群,守备胡子拉杂地凝视着那片灌木——一群狗之前被强行驱赶了过去,不到半刻钟便嗷嗷哀叫着回来了,甚至有一些还因为喂药过多,径直在挥舞的火把下倒地身亡。而那些红了眼的官兵,也吃了苦头,死活不愿意再往前了。
想到这些,守备阴沉沉地咳出一口浓痰,尔后伸手,准备下那个决定——身边的师爷抖得像只鹌鹑,战战巍巍地看着守备扭曲的脸,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开口道:“大,大人,这放火烧山,可,可是……”
“啪”的一声,那瘦巴巴的师爷便被守备一掌拍到了地上,连滚了三个跟头,守备粗哑的吼叫雷鸣般滚落在他头上:“妈了个畜生,不烧山,你未必能把那两只畜生逼出来啊?”
末了他再没理会干咳不已的师爷,对底下的人挥了挥手——便有人赶了一群疲惫不堪的猎犬过来,每一只背上都系着灌了油的猪膀胱。
官兵们毫不留情地将狗赶到树林前,一刀刀砍掉了狗尾巴。那群狗剧痛之下,也顾不得前头有荆棘遍地,一股脑地往里头冲,背上的猪膀胱被植物的刺刮破,哧哧地飚了油来。然后便有人暗自算了时间,等到狗已经窜到林子里头去,在那一路蜿蜒漫上去的油迹上点了火。
最开始尚且还未见到火苗,只有漫天遍野的浓烟,从灌木中熊熊地翻滚而出,不过不多时,便有了绯红的火焰跳跃着出现在了人群的视野之中。
宛如绿野里忽如其来开出了红色的花……稀稀拉拉的火光很快就互相吞噬,弥漫,最后燃成了瑰丽的,几乎要将天空都点燃的巨大火墙。
似乎就连山林都被激怒了一般,不过是眨眼之间,那火焰便流淌成了炙热如地狱的火海,飞扬的火星伴随着黑色的枯叶碎屑金沙般落下,然后被呼啸的旋风席卷着冲向人群。被灼伤的人发出了惨叫,却根本没有人理会,其他人则是被那可怕的热浪拍打着,只能用衣服盖了脸,狼狈之极地连连后退,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时不时的有火星落在那些人□在外的皮肤上……
“是蛇神发怒!是蛇神发怒啊!报应——报应啊——不得好死啊——”
就在此时,有已经精神失常的山民骤然间挣脱了官兵的管制,冲着那铺天盖地的大火高声惨叫。
“住嘴!住嘴!”
守备气得跳脚,径直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砍刀,冲过去一刀砍了山民的头,烧热的血花从白花花的喉管中喷溅出来,染了山民旁边的人一头一脸。然而,那刺目的血色,毫无意外地更加刺激了那群连日来饱受折磨,担惊受怕的山民,不过是片刻之间,又有好几个人发了狂,挣脱不开麻绳,便一边发出不成人声的怪笑,一边挟带着官兵一起滚到火海中去,片刻便听到更加凄厉的惨叫从那焦黑的人形中迸发出来。
“蛇神息怒啊——蛇神息怒——”
那些声音是那样的凄厉而绝望,以至于隔着熊熊烈火,在树丛的另一端的易久,都可以远远地听到。
“呵呵……呵呵……”
他垂着眼帘,冰冷地惨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节……唔……我这还没开虐呢为毛大家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