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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卫国利其人其事 谁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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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钱山红旗电器开关厂没有改建废钢市场前,卫国利在压塑车间任副主任,工厂由盛到衰的全过程,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外地假冒伪劣的电器产品抢占开关市场是外扰,以秦寿升为首的厂领导不作为的工作态度,为谋私利尔虞我诈的工作作风,便是内患;外扰不可怕,内患才是红旗电器开关厂被击垮的主要原因。

    改革开放前,企事业单位不论规模大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不管大会小会,每天必须要开上几个会。每次开会,排在前几名的主要领导都要讲几句,即使没啥要说的事,就是胡诌八扯,也忘不了上台扯上十分八分。

    红旗电器开关厂每天班前必须要召开的,各车间主要领导干部碰头会上,厂里该讲话的主要领导,根据排位依次讲过后,按惯例该轮到一把手做总结性发言了。

    秦寿升厂长不慌不忙的登上讲台,不紧不慢的说:“该讲的,其他领导已经讲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我着重要讲的是,几位领导讲了我们厂目前面临的形势和任务,我就从中再挑些重点和大家详细唠一唠……”

    秦厂长是一把手,每次讲话免不了要比别的领导多说几句。一番陈词过后,他稍作喘息,表情开始渐渐变得凝重严厉起来:“同志们,刚才有领导提到车间工人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我最后再郑重的重复一遍……”他用犀利的目光扫了扫在座的各位,然后低下头,习惯性的端起眼前浓茶,轻轻吹上几下,又小心翼翼的抿两口——大清早的喝什么茶?习惯了,逢会必沏茶,公家的茶叶,一口不喝会后倒掉多可惜——突然,他把茶杯重重的放在讲桌上,慷慨激昂地说:“有的车间没活干,工人就放了羊……打扑克的、逛商场的,干什么的都有;好吗,比在家里还随便;更有甚者,有的工人利用厂里的设备、材料,干私活,车间领导不闻不问……”说到这,他顿了顿,清了清嗓,突然“啪!”的一声,一拍讲桌,“你车间领导咋就这么大方?拿集体的利益送人情,你得到好处了吧?我不是在这儿吓唬你,给我小心喽,有谁敢占集体的便宜,我就敢砸谁的饭碗!”

    秦厂长说着用眼神扫了扫与会所有的干部同志……同志们的神态没啥变化,照样有淡定的、有呆板麻木的、还有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多少年的表情,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秦厂长慢腾腾的站起来,适当调整一下语气,拉着长调说:“同志们,工厂不能不讲组织性和纪律性,我们都是领导干部,当领导的不能心慈手软……”然后,又“啪”的一声拍下讲桌,语气变的即严厉又强硬,“今后给我从严管理,再发现有干私活、侵占集体利益的人和事,不管是车间主任、还是职工,一定要严惩不贷!”

    同志们还是没有反应,寂静的会场让人精神感到压抑。坐在前排的销售科长眨巴眼突然放了一个响屁,大伙儿立马被屁响嘣笑了。

    秦厂长皱皱眉头,想了想自己也笑了……随后喝口茶,看着眨巴眼说:“真有出息,有屁就不会憋着回家放,大庭广众之下你逞的哪份英雄!”说着,侧头朝坐在一旁的主管生产副厂长问:“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有屁憋着回家放,别在这儿逞英雄。”副厂长刚才打瞌睡,只听清了这两句。

    秦厂长打个激灵……

    “严惩不贷!秦厂长。”眨巴眼接过话头喊着说。

    秦厂长不满的撇了副厂长一眼,才又接着说:“有车间领导可能要问,没有活叫他们干什么?还用问我吗?给我关起来组织读报,结合我厂的实际情况安排他们谈感受、表决心……”秦厂长坚定的表示,工厂是我们大家的,从严治厂,要从在座的每个人做起;每个人都有自觉维护集体利益的责任,要坚决同懒惰、散漫、损公肥私的行为作斗争!

    “坚决拥护秦厂长的英明决定!坚决同损公肥私的违法行为作斗争!”

    口号声吸引了所有与会者的眼球……这是谁呀,特殊时期结束这麽多年了,咋还忘不了那一套?又是眨巴眼!今儿是咋地啦?他是在帮秦厂长叫场啊!

    “管它该不该喊几句,关键时刻表达自己的鲜明态度和立场,秦厂长不会不高兴吧。”眨巴眼是这样想。

    大会终于在同志们的嬉闹和哈欠声中,胜利圆满的结束了。

    散了会,秦厂长把销售科长眨巴眼叫到办公室。

    “刚才你在下边冷不丁的一声喊,吓了我一跳,以后长点脑子。”眨巴眼刚落座,秦厂长就埋怨起来,“就是演戏演给别人看,也不能演的太露骨哇,时代不同了!”

    “这些车间主任太没有责任心,哪能叫工人放任自流?这不是给厂长添麻烦吗!”

    “别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说说你的事。当初办分厂和厂里定的利润,现在你赚钱了,也该兑现了吧?”

    “我哪赚到钱了,不拉饥荒就算烧高香啦。”

    “赚就是赚了,厂里也不向你多要,百分之三十你拿不起,你给工人弄点奖钱,一个人发上一百二百的,也算厂里没有白扶持你,一毛不拔可就说不过去啦!”秦厂长话里话外带着埋怨,“现在弄的上上下下对你意见很大,搞得我没法再替你说话啦!”

    “看别人赚钱眼红,这是咱们厂一些人的老毛病,可不能惯着呀!”眨巴眼不忿的说,“你叫我给他们发钱,他们会以为我沾工厂多大便宜啦,肯定会拿着我的钱,背地还得骂着我,说我抠门,便宜都叫你我占了,给他们分得太少。既然没有人领情道谢,不给他们好处挨骂,给了也挨骂,还是不理他们的好。”

    “不是你想不想理的事,咱们有合同。头两年你说刚起步,我替你扛了过去,现在你赚了钱再不执行合同,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赚啥钱哪!看我摊子搞得挺大,其实,我是瘦驴拉硬屎——硬撑的架子!”

    “跟我装什么?你琢磨琢磨咋办好吧。”秦厂长有些不耐烦的说,“你不来点实在的,叫我咋向全厂的干部职工交代。”

    “当官的咋说咋有理,向下边交代个屁!跟我扯他妈的没用地,你还嫩了点!”眨巴眼心里骂,眼瞅着秦厂长急赤白脸的样,也开始琢磨上了:“工人一人一百,当官的就得千八的,我得拿出十多万;平时当官的在我那没少占便宜,那也是钱哪!我发财领秦寿升一个人的情,跟你全厂五百多号工人有什么关系?”

    眨巴眼靠喝集体企业的血发财了,依赖的是领导的支持,和干活的确实不发生关系。

    “琢磨别的没有用,咱们按合同说话。”

    “钱,我是赚了,随赚随花了。”眨巴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抱着委屈说,“庙多,佛更多,私企要发展,是庙就得进,见佛就得拜,到哪儿不抹油,哪儿就玩不转!”

    “到我这儿你就可以不用进香火,想拿啥就拿啥,有点说不过去了吧?”秦厂长拉下脸子说。

    眨巴眼卡巴卡巴小眼睛,心里骂到:“**的秦寿升也太没良心了,老婆和孩子在我那月月拿工资不说,一年到头在我那报销多少来路不明的票子,大把大把的钱揣进兜还说我不进香火,你想叫老子给你割身上的肉哇?做你妈的梦去吧!”

    “怎么样?”秦厂长缓和一下口气,紧盯着问。“拿出十万八万的,不算难为你吧?”

    “看来,今天不出血,秦厂长这关是过不去了。”眨巴眼略作思索,笑呵呵的掏出两万块钱递给秦厂长说:“我这个小厂就像一个刚刚成人的孩子,需要买老婆、需要买家具、还得让老婆生孩子,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母厂不会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无所事事,成人了还想着裹妈的奶吧……这月进设备就花了几十万,一个小厂想在狭缝中求生存、求发展,哪儿不需要钱?多了,我实在是拿不出哇!”

    “孩子大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你也太不道德了吧!”秦厂长把钱放进抽屉,边说边送他一个笑脸。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秦厂长的光辉指引,我想学缺德,那也学不来呀!”

    用词不当,好在秦厂长的心思没放在话上。

    “厂长,再允我一年时间,我保证会叫领导满意。”眨巴眼说着,故作多情样,用手揉揉眼睛,“小厂变大厂,饮水思源,任何时候咱也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是叫我满意,是要叫全厂的干部和职工满意。厂里的设备、材料、人员,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点不想为工厂做贡献,干部和职工反应太大,我是没法再替你撑这个口袋。”

    “我真没赚到钱!厂里要不信,叫财务到我那儿查账啊?查出一分利润,你罚我多少我交多少。”眨巴眼哭丧着脸表白说,“厂长,你看这样好不好,现在厂里生产任务不足,我安排十名技术工人到我那儿就业,这也算是为领导分忧,为工厂做贡献了吧?”

    “这算是为工厂做贡献?明明是挖墙脚!”眨巴眼的一番话,惊得秦厂长也把眼睛瞪起来,讥讽的口吻显出内心的不忿,“你身上的毛比铁公鸡身上的毛还硬,一毛不拔不说,工厂多年培养的技术工人你到惦记上了,你以为*的企业都不会算计?没有人比得上你们个体老板精?”

    “我可没那个意思,做厂长的都是国家最有能力、最最有智慧的人,都是国家最最宝贵的财富,就像你,五百多人才出一个秦寿升,你为工人谋幸福,你是工人的……”眨巴眼嘻皮涎脸的说到这儿顿住了,又拿出一万块钱,分两次甩给秦厂长,“我知道,培养一个技术工人不容易,我花钱买总可以吧?这五千块钱是我交厂里的损失费,这五千就算领导对他们的培训钱。这年头人臭,十个工人一万块钱,厂里没吃亏吧?”

    “每月你能给他们开多钱?”

    “单位的人,工资当然要由单位管,我每月多给他们发点奖钱。”

    “给你干活我出钱,你还是想白使唤?”

    “咋能说白使唤?损失费、培训费我都交了,要是没有活,我等于替厂里白白养活他们。”眨巴眼开着玩笑说,“做人眼里不能总盯着钱,要讲点精神;过去咱们国家宁可叫老百姓饿肚子,把粮食都支援亚非拉民族的解放运动啦,你能说是白给他们吗?咱们国家获得了精神上的胜利,得叫他们齐声说,中国是个伟大、无私的国家!厂里支援我,这也叫无私援助,咱家里老的小的没有不说你秦厂长好的。”

    “我没有时间跟你逗乐子,厂里的难处你不是不知道,任务不足,资金又周转不开,现在开资已成大问题了,给你干活我出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单位再困难也不差我这点钱,厂里拔根毫毛也赶上我腰粗了。”眨巴眼拉开挎包毫不含糊的又拿出五千块钱甩给秦厂长,“我替厂里安排十个人,你少操多少心!”

    秦厂长把钱统统收进抽屉,无奈的摇摇头说,“唉!咋说你好呢?一个单位的同志,也不能总看你笑话,能帮,厂里还得帮你。工人的奖钱就不用给了,他们到你那干活,是厂里对他们的信任,这笔奖钱交厂里好了,有厂里统一分配。”

    秦厂长吩咐秘书打电话,叫压塑车间的李涛过来一趟,眨巴眼在一旁也赶紧把需要的人选写下来交给秦厂长。

    “你咋自己选上了?”秦厂长看了看名单问。

    其实,他看也白看,一年到头除了坐办公室费心劳神,很少有机会下车间,名单上也没有他认识的呀!

    “你挑的都跟你沾亲带故?可不能任人唯亲呐!”秦厂长开着玩笑说。

    “干活的事可不能找亲属,我挑的都是老实人。”眨巴眼喜笑颜开的说,“亲属和调皮捣蛋的在你这都是人才,到我哪,凭我的身份我可没法摆弄;我宁可花高价在社会雇工,也不回找他们。”

    李涛进来,秦厂长开门见山的说:“现在厂里生产任务不足,一分厂又忙不过来,你调些同志支援一下。做领导的要时刻想着工人的福利,叫他们出去赚点外快,多多少少的也给车间创造点收入。”说完,把眨巴眼列的名单递给李涛,“你回车间安排一下,下星期开始,叫他们到一分厂上班。”

    李涛看了看名单,诧异的说:“秦厂长,这都是咱们车间的骨干,一下支援他们这么多技术骨干,这会影响咱们车间的工作?”

    “什么他们咱们的,主厂资金紧张,一分厂听说了就主动拿钱过来,帮助咱们解决实际困难,和他们咱们的有关系吗?一分厂不是哪个人的一分厂,它是红旗开关厂的一分厂;人员合理流动,这是从大局着眼,看问题怎么能带着狭隘的小集体主义观念。”

    “李书记,别学着小心眼,手下一百多号人还差这十个人?厂里生产任务不足,叫他们到我那,也是为车间创造点收入,你应该理解领导的苦心。做领导的怎么能不为工人着想啊!”

    “车间具体工作是卫主任负责,我做不了这个主。”

    “你是车间一把手,这点事你都做不了主,你还能干什么?就这么定了。”秦厂长不满意的说。

    老实人反应就是慢,不需要你做主的时候,你可以谦让;需要你做主的时候,你想不做主行吗?领导绕开卫主任的目的,就是要挑软的捏。厂一把和车间一把定妥的事,还容你车间二把手搅局!

    “马上回去告诉卫国利,这是厂领导的决定,要坚决服从!”秦厂长说着,从抽屉拿出一摞钱,“这五千快钱是一分厂预交的费用,人是你们车间出的,厂里决定拿一千块钱给你们车间作奖励,明天你到财务领吧。”

    “车间领导每人五十,班组长拿三十,先进骨干得二十,普通工人也能分到十块八块的啦!”眨巴眼自以为得意地说。

    李涛僵住了;哭不得,笑不得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不行,技术骨干都给我调走了,车间靠什么保证厂里的生产任务?”李涛回车间对负责生产的副主任卫国利说了领导的决定,立刻遭到卫国利的反对,“厂里刚刚开过会,对损公肥私的行为要严惩不贷,我现在就去找领导问问,他销售科长打着开关厂旗号,在外兜售自己生产的假冒伪劣产品,这是不是在损害集体利益?今儿到我这挖技术工人,是不是占集体的便宜?厂里该不该砸了眨巴眼的饭碗?”

    “卫国利的提问,让你不敢说错,那你也不能说对呀?”李涛心里想:“厂长的决定,你还能把厂长的饭碗砸了?厂长砸你的饭碗,上级给了他权力;你砸他的饭碗……有胆你就试试?”

    卫国利不顾李涛劝阻,非要找秦厂长理论理论不可。

    车间主任是李涛书记兼,卫国利不过是车间副主任。生产上李涛是外行,又不喜欢揽权,所以,挨累不讨好的角色都由副主任扮。一旦遇有上级问责的事,首先被揪出示众的当属副手,卫国利在工作上敢马虎吗!

    卫国利找到秦厂长,他想……你可别想了!是是非非的事,是下级找上级理论出来的嘛?领导需要板上定钉的事,哪有不正确的时候?西方商界有一条教育员工的名言:第一条,顾客永远是正确的;第二条,如果顾客有错误,请看第一条。将此套用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第一条,领导永远是正确的;第二条,如果领导有错误,请看第一条。反之,除了多挨几句训,小胳膊还能拧过大腿!卫国利被秦厂长训个灰头土脸,不得不乖乖的回来照办执行。

    厂里应得的百分三十利润,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十名技术骨干工人,也照样被眨巴眼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挖走了。

    改革开放以来,类似眨巴眼这样侵害集体利益的事时有发生。集体资产的大量流失,明眼人一看便能猜到其中暗藏的猫腻;既便如此,一个小小的车间副主任,又能奈君几何!

    车间工人的劳保手套和口罩挺长时间没有发了,卫国利找到供应科长大嘴叉子,大嘴叉子扬了扬手里的转账支票说:“为你这点事,秦厂长的办公室我一天要跑几个来回,总算是把钱给你要来了,你咋谢我?”

    “我和车间工人说过,咱们厂大嘴叉子还算是办点实事的人。”卫国利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说。

    “这叫啥话,来点实惠的。”

    “你们供应科的人在工人心目中能树立个好形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夸你能办点实事,你就偷着乐吧。”

    “你可别在这儿笑话我了,工人中有没有好形象管啥用?我该是科长还是科长,工资不多涨,奖钱不多拿,屁好处没有!”大嘴叉子不屑的说。“一会儿我派人给你买去,下午你到仓库提货就行了。”

    卫国利打供应科出来,迎面遇到一位来厂推销螺丝的外地人。

    “同志,哪位是供应科长?”来人操着生硬的普通话问。

    卫国利看了看来人,饶有兴趣的问,“又来推销什么?”

    “螺丝,你们厂常用的啦。”

    “你们生产的螺丝一较劲就撸扣,你们用的到底是什么材料?”

    “当然是铁的啦……”

    废话,不是铁的还能是木头的!

    “我的货便宜,你可以看看价格啦。”

    “便宜你能便宜多钱?”

    “每一件市场卖二百六十块钱,我只卖一百六十块钱的啦。”

    卫国利心想,“头几天急用,自己去买一盒,本地产的质量没问题,就是价高;市场也有便宜的,根本就不好用,反倒影响了自己的产品质量;现在的事咋说好呢?”卫国利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贵、贱有领导做主,自己操的是闲心。他指着供应科屋里大嘴叉子的后背说:“嘴大的就是科长。”

    推销螺丝的人进了供应科和大嘴叉子寒暄后,说明来意。

    “我已经定了一批,价格非常低,你价格合适的话我可以再定些。”大嘴叉子说。

    “我的价格比市场价便宜啦。”

    “奉阳市生产螺丝的国营和集体单位多了,就凭你们那头的质量,不便宜在奉阳市一个螺丝你也卖不出去。”

    推销螺丝的人拿出价格表,“你先看看价格咱们再谈好啦。”

    “不用拿这个蒙我,就你的价格,比钢厂卖的原料都便宜,你就实打实告诉我多钱得了。”大嘴叉子不客气的说。

    “一件市场卖二百六十块钱,我只要一百六十块钱的啦。”

    来推销的人边说边把价格表塞到大嘴叉子手里,“你要定的多,我还可以下浮的啦。”

    大嘴叉子翻开价格表简单看了看说:“一件你给我让五十快钱,每件一百一十块钱我就多定些。”

    “让十快钱我可以做主,让的太多我就要亏本啦”推销的人装出一副可怜像说,“你是国家买卖,不能叫我个人吃亏,我保证会叫你个人满意的喽。”

    “什么国家个人的,谁的便宜你也别想占。”说着,大嘴叉子把价格表扔桌上,“你想叫我怎么满意?”

    “签了合同,我给你百分之十回扣啦。”

    “你这是贿赂,我不想赚昧心钱。实话说吧,你能不能让五十块钱?”

    “让十五块吧?”

    “不行,就五十。”

    “科长大人,多少你也叫我赚些钱啦!”

    “你们生产螺丝用的材料我清楚,废旧钢筋能有多少成本?一件再抹一百块,你照样能赚钱。”

    “我是正规厂家,你看看图片好啦,”推销人指着产品说明书说,“大楼、车间、设备,规模好大的啦;你在看看商标……”

    “你别在这儿蒙我,这是南方最大的国营标准件厂,全国知名企业,咋成你家的了?”大嘴叉子不满的说,“我说的行,咱们就定,不行就拉倒,可别在这儿烦我了。”

    “好说的啦,就照你说的办啦。”推销人装着很无奈的样说。

    “我不要你回扣,我额外加一百块钱,一件二百一十快钱,你给我把这一百块钱提出来”

    “提钱没有问题,你要把税钱给我留下啦。”

    “你上过税吗?你们这些个人企业,不偷税漏税,不造假不给回扣,你们能把一些国营和集体的企业挤兑黄吗?再跟我装先生你就请,咱俩啥也别谈。”

    想蒙大嘴叉子,那就想错了,走南闯北的啥不明白?南方有些私营企业不但偷税漏税,还出卖国家印制的发货票,比国家卖的都便宜!来推销的人不讲实话,大嘴叉子真的来气了。

    “不要生气吗,有话咱们好说的啦!为了长期合作,这次我认赔,就照你说的办好啦。”

    你们这些小企业从诞生那天起,靠的就是挖国家和集体企业的墙角发的家,啥时候做过赔本卖卖?我可跟你说好,合同签完你马上给我兑现,你能不能做这个主?”

    “我是老板,说话满算的啦。”来推销的人爽快的答应下来。

    “你变得到快,这会儿成老板了!”大嘴叉子上下打量了推销人两眼,“老板出来搞推销,家里谁干活?”

    “我老婆、孩子、孩子的爷爷奶奶,奶奶的……”

    “你奶奶的!”大嘴叉子乐呵呵的给他一个大脖溜(照脖子拍一下)。

    家庭作坊式的农村小企业,当时在南方某些省市遍地开花。男女老少齐上阵,一个家庭生产一种产品规格,一个村子堪比一个工厂;利用简陋的机器设备,劣质的生产原料,靠低廉的生产费用,高额的销售回扣,他们一天天发展壮大起来了;中小国营和集体企业也就开始一天天的走向衰落了。

    “你到楼上找秦厂长打个招呼,他知道市场价每件二百六十块钱,你就跟他说你卖二百一十快钱,不用提找过我。”大嘴叉子说完,送客到门前不放心的又提醒一句,“我可警告你,不许跟我耍滑头,厂长同意进你的货,我说现在积压多了,不进你的他也没有辙。”

    “大厂小厂我都跑遍了,能不明白这个理吗。”

    来推销的人上了楼,进了秦厂长办公室。

    “厂长你好啦,我们是老关系,今天有事又要打扰您的啦。”

    “请坐、请坐,”秦厂长站起来,热情的打着招呼,又亲自给来人沏杯茶,然后坐下问:“到几天了?”

    秦厂长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能看出来,又是一个搞推销的,这样的人都是他的衣食父母,不熟也得装着自来熟,好办事吗。

    “来一个多月。你们厂的螺丝已经用没有啦,是不是该进些啦?”

    秦厂长和来推销人的商谈一阵子,最后秦厂长拍板说:“你卖二百一十快钱,市场卖二百六十块钱,你是个人买卖,我们国家的买卖怎么能叫个人吃亏,每件我给你加五十块,二百六一件就跟市场一个价了,你总该满意了吧?额外我加一百块钱,你现在能给我,我就先跟你定一百件。”秦厂长自以为得意,拍拍推销人的肩膀说,“咋样?我没亏待你吧?”

    “你照顾我,我也不会亏待你啦。”来推销的人从包里拿出一摞钱递给秦厂长,“这是一万块钱,你点一点好啦,别人是要扣税的,你的税钱我就不扣啦。”

    “谢谢、谢谢……”秦厂长见说不扣税钱,乐得有些失态,不住的点头表示谢意,“希望你能常来,今儿我就不客气了。”

    瞒上欺下,秦厂长是行家里手,谈买卖他还真是二五眼,和大嘴叉子比可真就差远了。

    秦厂长把钱放到抽屉,拿起电话:“喂,供应科吗,叫科长接电话。有个卖螺丝的,你接待一下,每件三百六十块钱,你先定一百件,咱们先用着看……你说价高?价格可能高点,能保证质量高就高点吧;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吗!”

    是呀,打外地的伪劣假冒产品在社会上一露面,秦厂长就没进过好货,也没图过便宜。

    “中午用不用安排他一顿?”大嘴叉子电话里向秦厂长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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