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疾掠。
他已经这样立在这里足足有半个时辰了!
病弱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风雪侵蚀,压抑的咳声陡然敲破了殿中的宁静,他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隐隐颤动,修长苍白的手握成拳抵在了唇间,硬是将那骇人的咳嗽声掩了回去。
令言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不再挺拔,虽然依旧俊美,却是让人疼惜的病态。
令言的眉头又蹙紧几分,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担忧:“皇上,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太医几次叮嘱,您不可再受寒了!”
他原是想说倘若萧姑娘真的回来,您却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这样的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上官玄锦眉头紧锁,置之不理。好不容易止住了重咳,待平息下来,才低声问道:“三大暗卫可有讯息传来?”
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繁华落尽的苍凉。
令言抬眸,只能看清他那双黯沉的眼眸,闪烁的烛火映在他眼底,深邃的眼底,有一丝显而易见的落寞。
这几日,主子更显得清瘦,身上原本该有的尊贵还是一如既往,但是那威严的霸气却因为这病容的折磨似乎消退了不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平和了。
眉目淡淡,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原本就深沉的眼眸也越发的黯淡,越发的冷漠,只是那淡漠的神情之中隐隐透出一抹希冀。
令言心中一紧,终是狠不下心说出实情,让主子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
可是,瞒得了一时,又如何瞒得了一世?
已经二十天了,所有派出去的人飞鸽传来的讯息皆是一无所获,只怕主子心尖上的那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否则,就凭三大公子的能力,又怎会再次空手而回?
如此,令言只得硬着头皮安慰:“主子,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犹疑再三,“娘娘”两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时过境迁,这个称呼已是不妥,他唯有用这三字来称呼她。
可是话一出口,他便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无力,这样的语气怎能安慰主子那颗忧急如焚的心。
上官玄锦的眸中闪过一道绝然的光芒,手不自觉的握紧,沉声说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发出一阵沉重的咳嗽,喉间涌起了酸腥。
他赶紧伸手轻轻地捂住双唇,却已有殷红顺着指间缓缓流下,浸染上雪色长袍,刹那间,白衣上犹如红梅点点盛开,一片触目惊心。
“皇上——”令言脸上神色骤然一变,慌忙拿起搁在案上的白玉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又快速倒了一杯白水,服侍上官玄锦服下——那是太医开的应急的丸药。
服了药,那骇人的咳嗽才渐渐止住。
令言见他面色更加苍白,想要关上窗户将严寒阻在室外,却被上官玄锦伸手阻止了。
令言在心中哀叹一声,只得转身拿过玉质屏风后的狐裘披风为他披上。那俊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有黑眸中还残留着一丝痛楚。
令言知道,那是隔不断抹不去的痛和思念,这一世,恐怕永远也从他的眼底除不去了。
上官玄锦面容苍白如纸,淡淡地说道:“传朕旨意,让三大暗卫继续全力寻找,生要见人,死要……”
语气一顿,他蓦然闭了口,后面的话终是再说不下去,墨玉般的双眸中迅速弥漫上绝望之色,突然重重一拳砸到窗棱上,那精致的红棱雕花长窗轰然塌去一角。
令言吓了一跳,眸中布满担忧之色,然而看到主子如此决然的神色,欲要说出口的话,又顿一瞬,便隐灭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主子一旦做了决定,谁都无法阻止。
令言略略低头,拱手低声道:“是!”
上官玄锦的软软地靠在墙壁上,呼吸有些粗重费力,好似方才那一拳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力量。
眉宇间的疲惫之色更甚,他微微闭上眼睛,发出一阵低沉的咳嗽,淡淡的说道:“你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令言眉头微柠,看着那袭白狐轻裘的身影,往日的意气风发、优雅飘逸消失不见,反而染上了浓郁的萧瑟孤绝,看得他心头酸酸的,忍不住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