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看来,丧子之痛,让她原本柔软的心也在顷刻之间变得冷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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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轿辇上下来,浅浅站在宫门口,迟迟不曾迈步。
天空灰蒙蒙的,冷凝如铁。
她呆呆地看着那扇朱红大门——那里面,是她和上官玄锦的爱巢,是他们的家。
可是,此刻的浅浅却只觉得双腿灌铅,怎么也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昔日温暖幸福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飞速掠过,每想一分,心里的痛就多出许多。
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邪肆地翻搅着衣袍,有恃无恐地从缝隙间往衣襟里灌,那刺骨的寒意让每一个毛孔都不安地窜动,仿佛想撑破皮肤寻找温暖的港湾。
梦华的天气很怪异,今年的寒冷似乎来得特别早。
她记得去年这时候,阳光明媚、云淡风轻,她和青荷时常到太子府的花园里赏菊,可现在已经寒风扫落叶了。
原来,不止流光易逝,连节气变化也是无常,果然是世事翻覆!
青荷默默看着前方,那袭凝立在秋风中的纤弱身影,是那般的萧索和悲凉,她心头一阵哀恸,上前几步,轻声提醒道:“主子,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屋吧!小心着凉。”
浅浅回首,看到青荷满是关心的小脸,轻轻点头,然后扶着她的手,缓步走进宫门,穿过荷塘、石桥、回廊,缓缓走上石阶。
萧索的秋风中,浅浅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向前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
寝宫的门近在咫尺,浅浅的心却猛然开始剧烈地跳动,极度的恐惧和悲伤席卷过来,让她的步伐一顿。
她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可是她答应过自己要坚强的,所以一些东西,她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哪怕看到之后,还是会撕心裂肺地痛。
两扇紧闭的朱红宫门被静立在两旁的宫人徐徐推开,熟悉的“吱呀”声,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刺耳,甚至在心底刮开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浅浅颤颤巍巍地走进去,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四周。
明明不敢看也不想看,可是又控制不住。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寝宫的每个角落,并没有那些让她畏惧的东西——那些她和上官玄锦一起为孩子挑选的物件,竟然奇迹般地从寝宫里消失了。
青荷的声音如水般划过耳际:“皇上怕主子触景生情,心中难过,所以在回宫之前就已经命人把宫里关于小皇子的物品全部撤走了……”
浅浅微微一怔,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虽然很淡,却足以驱走一部分寒冷。
她慢慢走到轩窗前的软榻旁,对青荷淡淡吩咐:“皇上这几日忧心伤神,你让御膳房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饭菜,晚一会儿送到寿康宫去。对了,再亲手熬一盅参枣芪精粥送过去,太后和皇上都可实用。”
“青荷记下了。”青荷答应着,又不无担心地说道,“主子早膳都没有用完就随皇上急急忙忙回宫了,您午膳想吃什么,青荷去准备。”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浅浅摆摆手,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你安心做事吧,不用担心我。”
青荷仍是不放心,小心说道:“那青荷让其他宫人来伺候主子。”
“不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别让人来打搅我。”浅浅在软榻上坐下,徐徐说道,“如果太后醒过来,立即告诉我。”
青荷还想再劝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担忧地望了主子一眼,静静地退了出去。
浅浅坐在软榻上,怔怔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昔日欢乐温馨的场景。心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伤痛,她想哭,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目光突然被墙角矮几上的紫檀木盒吸引。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所牵引,浅浅竟然鬼使神差地起身,缓缓走过去。
纤细苍白的玉指按向木盒,盖子打开的瞬间,浅浅看到了许多做女工的用具,银针、五彩线、剪刀、尺子,还有一截质地柔软的绸缎,做工精美、泛着珍珠般温柔润泽的光芒——是云锦!
脑海里蓦然闪现过一副温馨的画面:她坐在软榻上,手捧云锦,兴高采烈地给上官玄锦看上面的图案,还兴致勃勃地说“四季花代表四季平安的意思”。
浅浅的心猛然一滞,剧烈地抽痛起来。
手指轻颤,抚上那截云锦,指腹上蓦然传来点点冰凉。
她记得,自己曾经用这匹云锦做了两套婴儿的衣服,手中这截是当时成衣时余留下来的,因为贵重不舍得丢弃,所以放在了这个木盒里收藏。
对呀,她做的那两套衣服呢?
一念方过,浅浅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云锦和木盒,在寝宫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然而,箱笼全开,她找遍了所有可以存放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她起身,惶惑地急声唤道:“来人——”
两名宫女应声而入,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夫人有何吩咐?”
她们是这宫里的婢女,因为没有近身伺候的缘故,浅浅认得她们的脸,却叫不上她们的名字。
她急声问道:“寝宫里平时都是你们在收拾吗?”
两命宫女一脸忐忑地回道:“是的,夫人。”
浅浅抓过那截云锦,迫不及待地问:“皇上之前下令清理宫中的物品,你们可否见过两套用这种布料制成的婴儿衣服?”
两个宫女闻言皆抬眸仔细辨认,继而纷纷摇头,怯怯回禀:“回夫人,奴婢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