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艾沫惜。”
黎华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女孩,他从小养大的女孩,在他家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女孩。
他亲手赶走了她。
他想说什么,却无法出口,生生咽了下去。无论说什么,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赶她走,都像是一种罪恶。
但……
“我很抱歉让你养了我二十几年。如果你问我,时光倒流,重来一次,我愿不愿意在你们黎家长大?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愿意。”艾沫惜声音无比坚定。
不在黎家长大,她此刻恐怕会将黎相宇拐走,谁爱死不死,跟她无关。
见鬼的豪门,见鬼的财产。
她无非只想要一个黎相宇而已。
黎华庭沉默半响:“去国外……”
“不必了!黎先生,谢谢你的好意。”艾沫惜强势截断他的话:“我今后去哪儿,在哪儿,跟黎家没有半点关系。”
“……”黎华庭无话可说。
艾沫惜站起身:“我刚才说话可能重了,但我想,这是你希望听到的结果,所以我尽量表达得很完整。黎先生,我用我的爱情还了你的恩,我觉得不欠你什么了。也许你觉得我是一只白眼狼,不过,白眼狼要走了,你保重。”
她潇洒从容,转身离去,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丝拖拉,甚至没有等祝慧星回来就离去。
她一出病房,就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捂住心口。那里,很痛,很痛。
痛得,连哭都没有眼泪了。
从此,山水不相逢。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没有了回头路。
她故意的,不把自己逼上绝路,又如何能分得了和黎相宇十指紧扣的手?
呵,十指,紧扣。
她曾经以为,可以这样紧扣一辈子,直到白发苍苍。那时,他不再帅,她不再美,只是两个老人。
也许他还会念: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的小青梅,我终于和你一起变老了……
艾沫惜就那么捂着胸口,仰面朝天,让泪水倒流进心里,在心里哭泣。然后,毅然决然离去。
她走得很急,刚下楼,就在一楼大厅碰上了邢季风。
邢季风耸耸肩:“我怕你出什么意外,想来看看你。”
她也潇洒耸耸肩:“我好好的,谁敢伤害我?”话说得从未有过的张狂。
他分明听到她心中在抽泣,像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们双双离去,奔向停车场。急切,连走带跑,仿佛这医院有什么让人讨厌的东西,需要快快离开此地。
祝慧星隐在立柱暗处,看着两人的背影,眉间忧色浮现。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她不是故意藏起来,是他们没来得及看到她。
那么急迫,要去哪儿?沫沫不是和相宇要结婚了么?为什么?
祝慧星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她带出来的女孩,她当然相信不会乱来。
想不通而已。
她想不通的事还多,黎华庭正吃苹果吃得高兴。那碗里,削好的苹果,一块一块,垃圾桶里,还有一串蜿蜒的没断的苹果皮。
“感觉怎样?”祝慧星问。
“饿了。”黎华庭的回答让人吃惊,已经很长时间没什么胃口,这时居然饿了。
“我叫刘妈煮点好吃的过来?”祝慧星觉得黎华庭的神色也可疑。
刚才还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现在竟然生龙活虎。
黎华庭点点头:“好,多弄点营养的,吃了好早点出院。”
祝慧星静静地问:“沫沫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嗯?”黎华庭似乎意识到表现得过于激动:“哦,没什么,聊了会儿家常?”
“家常?”祝慧星更加狐疑:“她叫你爸爸了?”
“什么?”黎华庭一下子把舌头咬了,痛得直咧嘴。
祝慧星坐了下来,随手也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一圈一圈:“那孩子今天很奇怪,竟然叫了我一声‘妈妈’。我以为她叫了你‘爸爸’,你一下子病就好起来了。”
“……”黎华庭的眼神黯淡下去。
沫沫竟然从阿姨叫到了妈妈,对他,却从叔叔叫到了黎先生。
但,都是告别的称呼。
告别,已成定局。
她说,请你叫我艾沫惜。
从此,她不会叫他叔叔,也不会踏进黎家一步。凡是跟黎家有关的一切,她都不会再碰了。
所以,请叫她艾沫惜。
黎华庭被咬到的舌头,隐隐痛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