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回头,看到来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心虚,又飞快地把它们压了下去,瞬间挤出一个笑容:“教主。”
萧珩神色不明地微微点头:“在这儿干什么呢?”
容青笑道:“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教主呢?今儿个身体好些了吗?”
萧珩这回连敷衍都免了,只是以一种充满压迫的眼神淡淡扫视着容青,强大的气势成功地让容青脸上的笑僵了僵:“教主,你怎么了?”
萧珩忽然问道:“当初泄露消息,把我们的行踪告知给沙海派的事,是你干的吧?”
容青完全没想到萧珩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但他曾经在老教主手底下讨日子那么久,别的没长进,演技却早已不俗,立刻反应很快地作出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教主,你为什么这么说?”
萧珩眼中露出一点淡淡的失望:“容青,不要在我面前装,当初还是我告诉你要怎么对付老教主的。”
容青身体震了震,却还是咬咬牙坚持:“教主,你觉得我会想要置你于死地吗?我怎么可能害你?”一开始声音有些颤抖,最后一句却是掷地有声,无比坚决。
萧珩叹了口气:“你当然不是想害死我,你是想害死……杨玉珊。”
容青这回彻底瞪大了眼睛,一抬头对上萧珩黑沉沉的眼睛,竟不敢分辨里头所蕴含的情绪,慌乱地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大树上,悠悠飘落了几片红叶。
他强自镇定道:“我,我要害杨玉珊做什么?我跟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我也没有想到,所以一直在想你和知秋哪个会恨不得我去死呢?似乎谁都没有道理,我自认待你们不薄,很是疑惑,直到长清告诉我一件事,我才发现,原来原因就是这么简单。”萧珩静静地道,“如果是想要我死,找一个沙海派压根弄不死我,所以应该只是想要拖住我的脚步,让我们没法及时往回送解药罢了。目标,其实在杨玉珊。”
“只是掌管消息的一直都是知秋,你不知道我们在昆梧山脚的那些天,江湖上已经目标一致地要对付魔教,以为光是沙海派,肯定无法对我造成威胁,所以才截下了知秋往外送的信鸽,又把我们的行踪一点点泄露了出去。等你知道沙海派还跟许多歪门邪道联合在一起时,已经晚了。特别是五毒道人的出现,恐怕你也始料未及。”
所以萧珩毒发之时,容青才会一脸呆滞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滞后的,原本只是想要拖延到杨玉珊断了气,没想到却差点送了心上人的命。若是知秋想要萧珩的命,她压根不会看中沙海派,直接透露给万家庄或千星寨,会容易得多。
萧珩是个迟钝的,一直没有发现容青对他的心思,还是那日杨玉珊过来辞行,说要出去收哥哥的尸体安葬,顾长清见到这个如花似玉的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女,感叹之余,在她离开后打趣起萧珩来:“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啊,就这么走了你舍得啊?”
萧珩讨饶道:“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事儿啊,我有了你,其他人长啥样对我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长清学着那日他对黄夫人说的话:“……你知不知道人类流行养外室啊?说不定他外头养了十房八房的你都不知道呢?要不然你以为你是谁啊?真能让他堂堂一个大教主为了你一个放弃一片森林啊?”
萧珩额头上淌下一大滴汗,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我冤枉啊长清,我哪来的一片森林,也就你能看上我这么一段烂木头了!”
顾长清哼哼道:“哟,堂堂大教主何必自谦?光这万魔窟内就有杨玉珊和容青为你牵肠挂肚昼思夜想呢,谁知道外头还有多少芳心系在你身上啊……”
看看萧珩诧异的神色,长清愣了一下:“……额,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直留在萧珩心底的一点小疑问才有了答案。他也没说出来,跟长清插科打诨一番就过去了。
直到这时,看向容青的眼中一片冷锐:“如今,你又想以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长清呢?”
容青面色惨白,拼命地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萧珩却并没有露出心软之色,继续道:“不妨让我来猜测一下,你今天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去了徐三那里,正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所以,大概是会对长清说‘你要是真爱他,就该牺牲自己作为解药’?或者,若他不答应的话,干脆用迷药迷晕了他,再想办法把他的血悄悄混在我的食物中?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吃掉我的爱人?”
容青整个人在萧珩的怒气下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但萧珩有时候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代表不知道他的本性,过分时还会约束一下,一般而言容青都会比较听话,也就罢了。
结果这一次,他竟然打算对长清下手,萧珩稍微想一想都火冒三丈,尽量压下怒气道:“下不为例,我会让知秋派人盯着你,若再有异动,容青,我不会客气。”
知秋掌管着万魔窟的情报和执法,过了她那边,便是正式惩处的意思了,容青的眼泪滚滚而下,忽而抬头道:“为什么你会喜欢男人?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杨玉珊那样的女人,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原来也会喜欢上男人……”
萧珩头痛:“与男人女人无关,我喜欢的是长清。”
容青恍若不觉,沉迷在了自怨自艾中:“我知道你一直都嫌我脏,要不是老教主那老不死的天天拿我当炉鼎,我早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了……”
“容青你够了!”萧珩终于失去了耐心,“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其实清楚原因,有些事你没法做主,自己的心也没法做主么?身体脏了没事,心脏了才真正无可救药。把手里的迷药交出来,然后走吧。”
容青似乎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露出极为痛楚又扭曲的神色,忽而抬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教主,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你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么?”
他之前情绪激动亢奋,现在却忽而变得暧昧不明,似乎带了一点诱惑,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要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
萧珩却只是漠然看他一眼:“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我永远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测试对方情深的程度。牺牲一个人成全另一个人,对两人来说都是痛苦。你以为他不在了,你就会有机会吗?做梦!”
跟着孩子们打打闹闹稍稍向这边的大树一靠近,顾长清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其实萧珩已经足够小心,拉开了够长的距离,还时时注意着长清那边的动静,就是不想让他注意到这些糟心事。但顾长清现在耳聪目明非一般人可比,略略靠近一些就听到了萧珩熟悉的声音,也没有太刻意,略略一凝神,就听全了两人的对话。